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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流运动到了距离雷拉堡垒大约五百米的平地,开始扎营。位置刚好处在火弩狙击手的极限射程的边缘之外。两国之间的仇怨可以追溯到奥萨自绝望之海登陆,很多东西在经过尸骨的堆积后都不再是机密。比如帝国早已不陌生影子刺客的暗杀手段,而达夏也对机巧弩的射程心知肚明。
“在知道卡林德恩平原上的那场惊天之战后,我开始后悔就这么轻易地放走了布伦努斯了。”哈米德手搭凉棚,眯着眼远远眺望着远处的雷拉堡垒。这位达夏的间谍头子并不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哈里发,反倒跟任何一个在荒漠上饱经黄沙洗礼的老牧民一样,生着老树皮一样干枯紧皱的皮肤,愁苦的面容,瞳孔最深处藏着阴冷的光,像是在沙漠中蛰伏的响尾蛇。“两万正规军兵败如山倒,萨里昂半年之内再无向外扩张的可能。如果布伦努斯葬身在图尔布克前,便如台柱崩毁,中部大平原易主指日可待。”
“牧马人还在萨里昂,你不担心乌尔里克一怒之下让他给那头老狮子陪葬?”巴哈曼说。
哈米德收回目光,只是摇头:“此言差矣。两军混战,刀剑无眼。谁会知道布伦努斯是死在帝国的方阵中还是我们的长刀下?就算乌尔里克知道了,把苏丹杀了又怎么样?没了牧马人,我们就不养马了?”他慢吞吞地说着诛心的话语。巴哈曼听得耳根发凉,仿佛有一条毒蛇在用蛇信“嘶嘶”地舔着自己的耳朵。他赶紧打断了逐渐走向禁区的谈话,转而发起另一个话题:“那个提图斯,你打算怎么办?他每天都在提高自己的赎金,昨天已经说要拿出二十万第纳尔换取自由了。”
“我听说他曾经与萨里昂的利奥弗万交战,兵败被擒。他宣称说如果利奥弗万放他归国,他会拿出四十万第纳尔答谢。利奥弗万信以为真,派遣亲卫将他送回帝国。怎料想提图斯一入帝国境内便翻脸不认账,杀害亲卫并将其头颅穿在边境的长矛上示众。”哈米德低下头抓了一把戈壁的黄沙,摊开手任由长风将其卷走。“这种人说的话,比指缝间落下的细沙还没有分量。”
“那杀了?”
“不用,留着他吧。帝国那边如果要人的话也不必理会,就这么扣着。”哈米德说,“以提图斯那狭隘的脾性,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会让他越来越狂躁,最后会累积演变成对帝国的无尽恨意。到时候再放回去。”
巴哈曼长吐出一口气,转过头去:“你这个人真是比你的影子刺客还阴险,跟你共事只怕会折寿。”
“人心如此,我亦深谙。”哈米德沧桑的脸上旷野一般平静,“而且影子刺客本就是我跟哈桑一手训练出来的。。”
“得得得,到此为止。”巴哈曼不耐烦地摆手,“攻城战我来主攻,你让哈桑带着影子刺客进城先制造一些动静。”
“做不到,”哈米德回答,“我把他们派到加辛了。”
“去那里干嘛?你已经让达曼去牵制欧鲁巴了,何必再——。”巴哈曼狐疑地看着哈米德,突然醒悟:“雷拉堡垒只不过是佯攻!你真正的目标其实是——”
“都说超一流武者力压一切阴谋诡计,我今天倒想掂量掂量欧鲁巴头颅的分量。”哈米德的声音湮灭在戈壁肃杀狂野的风中。
第59章 攀爬深渊()
斯科莱鲁脸色一变,下一秒他的长剑已经对准了声音的来源。对方那恭候多时的语气说明了很多事情,细想下去斯科莱鲁甚至开始心悸:他是如何得知塞兹城堡的密道出口,又如何断定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请相信我并没有抱着恶意。如果我想要对一个超一流武者不利的话,可不会独自一人来到此地。”说话的人盘膝坐在海滩的一块巨岩上,一袭黑袍在海风中鼓荡。他背对着斯科莱鲁,注视绝望之海汹涌咆哮的大潮,丝毫不在意那柄稳稳指向自己背心的长剑。
“你是谁?”斯科莱鲁低喝。
“我叫约格特,是奥克斯瑟女神座下的祈求者。”对方施施然转身,头罩下一副银色的面具覆盖住了他的真容,“当然,我知道古帝国最坚定的捍卫者是不会去在意任何一位潘德神祗的名字的。你只需要知道在这片大陆上,我们这种人被称为异端。”
“说出你的来意!”斯科莱鲁浑身肌肉绷紧,只要他愿意,两人间那点距离随时可以被抹去。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以往也有异教徒出现在帝国境内,但无非就是吸纳信徒或者绑架平民做祭品之类的阴暗勾当。像此人这样正大光明地在自己面前现身,不是失心疯就是另有所图,更何况他的出现方式还如此匪夷所思!
“自然是想提供千夫长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约格特说,一只健硕的灾厄鸦嘶鸣着急坠在他肩上,血红色的瞳孔不善地对着斯科莱鲁。“一个能让古帝国与暗影军团再度辉煌的机会。”
“这句话你为什么不去跟执政官大人说?”斯科莱鲁不动声色,“毕竟他才是肩负旧日荣光的那个人,我只不过是在追随着他的脚步而已。”
“时至今日,千夫长还在用这样幼稚的说辞来欺骗自己吗?”银面下传来约格特的冷笑,“那阁下为何带着不省人事的金色玫瑰要从塞兹的城堡上跳下,穿越密道来到这里?”
斯科莱鲁在怒号的海风中长久地沉默,内心掀起万丈波澜,他的所作所为竟然被对方尽收眼底,而他却一无所觉。他慢慢地将长剑插回鞘中:“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你是说塞兹城的密道?它恐怕比潘德大陆上现存的任何国家还要古老,从卡瓦拉大帝决意要在绝望之海的海岸线上筑起这座雄城伊始,这条隧道就被已经被建筑师画在了设计图上。”约格特轻轻地梳理着灾厄鸦的羽毛,“而我,恰好有那么一些旧潘德的门路。”
“你是说要光复古帝国?”斯科莱鲁的口气中充斥着浓烈的不信任,“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不以真面目示众的异教徒?”
“请别误会,不是‘我’要光复古帝国。这是阁下的夙愿,而我只不过是想伸手帮上一把,从中获益而已。”约格特摊开双手,“而我也不需要博取阁下的信任。正如我所说,我提供的只是一个机会,把握与否,决定权则在阁下手里。”
斯科莱鲁不置可否,示意约格特说下去。
“帝国在图尔布克平原惨败,塔剑骑兵统帅西多利厄斯、火弩大统领提图斯被俘。帝国三杰失陷其二,国力空前衰微,乃是五国博弈的第二个大输家。跟萨里昂一样,都陷入了勉强自保,无力征伐的窘境。然而萨里昂三公尚能与乌尔里克五世齐心,可帝国的三位执政官呢?利维尤斯是奥古斯塔的心腹,传闻他甚至还与那位流亡他国的篡位者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凯洛斯则斡旋在拜蛇教与创世女神教派中,既不明令禁止蛇教信仰,也对创世女神教的传教活动不冷不热,始终对帝国新政保持着相当暧昧的态度;只有祖上为奥萨·索伦至交的贾斯特斯是马略最忠实的拥护者。”约格特款款而谈。斯科莱鲁却是暗暗心惊,对方从容不迫的言谈展露了对帝国格局充分的了解。哪怕就算是那些在政坛钻营多年的政客,也不能把帝国如今的情况概括得比他更好。
“试想,如果阁下在此时举起光复古帝国的大旗,会有谁率先响应呢?”约格特的语气仿佛是古籍中劝诱人去盗取禁果的毒蛇,“是塞兹的暗影军团吗?不!是那些散落在帝国境内的拜蛇教残党!在马略扶持的创世女神教的血腥镇压下,他们虽然只能在生存的罅隙间苟延残喘,但依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个能将他们拧成一股绳的目标罢了。”
“然后呢?”斯科莱鲁冷然反问,“暗影的千夫长高举光复古帝国的旗帜,成为蛇教的中坚力量,南部平原陷入内乱的战火之中。而你,”他的眼神骤然锋利,如同刀刃上流淌的冷光,“又想让我为异端从这片烈火取出什么东西呢?”
“首先,我申明一点。我此行仅出于我个人的目的,而非代表我那些迂腐懦弱的同僚。”约格特竖起一根食指,轻轻地摇摆着,“他们只要侍奉女神,如期为她献上祭品就会感觉心满意足。而我呢,则希望能为她建立一个国度,让信仰扎根在土地上,所有诞生的子民都是她虔诚的信者。就像秩序神尤诺米亚与蛇神阿兹达哈卡曾经做到的那样。前者让整个潘德大陆都仰她鼻息,后者则使巴克斯帝国战栗在群蛇的阴影中。但是当前五国割据的局面看似混乱,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新兴的势力但才露头便会遭到不遗余力的打压。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只有足够强悍的武装势力,才能够打破如今的僵局。我相信以千夫长的能耐与拜蛇教的资源,打造出一支不逊色于暗影联队的劲旅应该是易如反掌。”
“原来是一个打着宗教旗号的野心家。”斯科莱鲁冷笑,“可拂开阴谋和战争的灰烬,又剩下什么呢?”
“剩下什么?”
“只有混乱,一个慢慢吞噬我们所有人的深渊。”斯科莱鲁似乎失去了将这场谈话进行下去的兴致,“你若是想在这个深渊中尸骨无存的话,请自便吧。恕不奉陪。”他转身欲离开。可约格特那毒蛇一般的声音追上了他:“混乱不是深渊,潘德才是。混乱是从这个深渊中解脱的阶梯,很多试图攀爬的人大多失败,以后再也不敢尝试。失败摧毁了他们,他们却将此归咎给混乱本身。而有些人本有机会去攀登这个阶梯的,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依附在深渊之中。或许是因为誓言,或许是因为友情,亦或许是因为爱,但那些都是假象,不过是流离之人追逐的幻梦罢了。”他伸手将灾厄鸦送上天空。凶禽迎着海风扶摇直上,在绝望之海永不停息的狂潮之上飞舞盘旋。约格特一字一顿:
“只有混乱与潘德本身,才是真实的。”
第60章 生死相搏我无敌(一)()
“是要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去登顶,还是在深渊里得过且过,决定权始终在阁下手里。言尽于此,告辞。”约格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斯科莱鲁有些疲惫地坐在地上,出神地注视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奥古斯塔娜。这个时间点自己与奥古斯塔娜的失踪应该已经被大人察觉到了吧?那么两人的行踪也不难推测。千夫长在凯洛斯眼中毫无秘密可言,他只需几个转念的时间就能知道塞兹的密道是斯科莱鲁唯一的出路。
“行了,话都说完了,他人也走了。你还要昏迷到什么时候?”斯科莱鲁低声说。
奥古斯塔娜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无奈地睁开了双眼,直起身子。伪装被识破让她有些出乎意料。“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一苏醒我就察觉到了。”斯科莱鲁直言不讳,“你的身体在我臂弯里僵硬了一瞬间又放松,虽然那不自然的调整很短暂,但我还是察觉到了。”
奥古斯塔娜心中轻叹,想要瞒过斯科莱鲁果然很难。到底是以综合素质全面著称于潘德的超一流武者,不仅军事素养过硬,就连洞察力也敏锐得惊人,蛛丝马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她直视着斯科莱鲁:“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承认,那个约格特关于混乱与深渊的长篇大论不无道理,但你真的打算要背叛执政官大人,去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