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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这临川士子都是听在耳里。
当下他走到林延潮那一桌道:“在下临川士子,姓汤名显祖,草字义仍,见各位谈笑风生,故而想来此结识一番。”
听对方自报家门,在座的人有不少人都是认识。
数人站起身来,一脸吃惊地问道:“这位莫非就是汤临川?红泉逸草就是阁下的大作?”
众人听了都是吓了一跳,能将姓氏与地名一并称呼的,只有内阁大佬,朝廷大员,文章大家才有的待遇啊。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算哪一等?
这临川士子竟是厚颜受之道:“不错,在下正是汤临川。”
听对方承认,黄碧友一脸激动地道:“汤前辈,没料到能在此遇到阁下,小弟对你是仰慕已久啊!”
林延潮也是震惊,没料到去外面吃一顿饭,也是碰上汤显祖大大,这也太意外了吧。
一旁黄碧友怕林延潮不知,当下介绍道:“这位就是写了红泉逸草的汤临川啊,此人十四岁中秀才,二十一岁中举人,而今已是名满天下。”
林延潮怎么不知汤显祖呢?只是没有料到他眼下的名声,已是到这个地步了。
他记得史书上有说,首辅张居正为了把持科场,让他几个儿子科场高中,三个儿子,都与汤显祖等名士交好,为其子及第制造舆论。
连张居正也要让儿子结交的人,说明汤显祖还没中进士时,就早已名满天下了。
陈行贵觉得汤显祖有几分人前装逼,当下不快对林延潮道:“此人也敢自称什么汤临川,不知有几斤几两?”
汤显祖耳尖听了笑着道:“不多不多,八斗而已。”
这口气丝毫不谦虚,用当年谢灵运赞曹子建的话,才高八斗的例子。
林延潮心道,记得历史上汤显祖如此大才,会试也是落榜数次,张居正三个儿子都中了,他也没中,到了张居正死后才出头,莫非就是他如此狂傲所至。但林延潮又想,可是看他写的牡丹亭,却不像这等人啊。
当下众人将汤显祖推了首座,他也是毫不客气地坐下,拿起筷子来就吃着,一口酒,一口菜的,也不与别人对饮的。
众人只当是名士风流,丝毫不以为意。
汤显祖吃了一半,对林延潮道:“这位是延潮吧!我方才听了你的才学,你这等士子在闽中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方才听说你有一篇为学不错,可否让我一睹?”
林延潮眉头一皱,此人直呼己名,实令自己不快。
众人都是欣喜,汤显祖这样的才子愿与林延潮结交,显然延潮的才华,已得到他的认可。
林延潮淡淡地道:“简陋文章倒是未曾放在身旁,让汤前辈见笑了。”
一旁张豪远哪里肯林延潮错过这样机会,当下道:“这篇为学文章我甚爱之,试背给汤前辈听如何?”
黄碧友也是替林延潮吹捧道:“也是,汤前辈是文章宗匠一般人物,今日偶遇,必是要评鉴一番。”
汤显祖微微颔首道:“甚好。”
当下张豪远念道:“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
他将林延潮一篇文章尽数背下,在场有几人没看过林延潮这篇文章的,也是点点头。
“汤前辈以为如何?”黄碧友问道,若是汤显祖能称赞林延潮的文章一两句,那么不久林延潮的名字,也会更广为人知。
汤显祖道:“还算可以入目,不过文意平平,却没有十分出彩的地方。”
听了汤显祖这话,顿时好几人不快,也有人心想能得汤显祖如此评价的文章,也是不错了。
汤显祖忽道:“余当年夜宿秋江,得诗一首与诸位分享。”
众人都是道:“愿洗耳恭听。”
但听汤显祖吟道:“寂历秋江渔火稀,起看残月映林微。波光水鸟惊犹宿,露冷流萤湿不飞。”
汤显祖念完,众人回味在诗句之中,这首诗听来,有种初读枫桥夜泊的震撼。
众人本有几人不平,但此刻也是为汤显祖才华震慑,不敢再说什么。对于有才华的人,大家都是敬重的。
见汤显祖露出得意之色,林延潮皱眉问道:“汤前辈,会试在即,你不去京师交游,为何会来到闽中呢?”
汤显祖笑着道:“会元,状元对某而言如探囊取物,功名于我似浮云尔,眼下周游天下,不过随性所致。”
众人都是敬佩,心道这才是名士风范啊,视功名如粪土。在座有一名年轻人一脸敬仰地道:“若是我有汤前辈这等心胸就好了。”
林延潮听了笑了笑,当下道:“汤前辈,在下有一个疑惑一直不解,向请教汤兄一二可以吗?”
汤显祖又喝了口酒,面色涨红地道:“好,你问吧。”
林延潮道:“汤前辈,在下读论语时,偶尔见澹台灭明,敢问前辈,这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众人听了都是一晒,心道林延潮这叫什么问题。
汤显祖当下道:“澹台灭明,当然是两个人呢。”
林延潮又追问道:“这尧舜是一个人、两个人?”
汤显祖想了一下道:“自然是一个人。”
林延潮点点头道:“多谢汤前辈赐教。”在座的人,顿时脸色都变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识破(一更)()
众人脸色很难看,这位汤显祖犹自不知,继续在那喝酒吃菜。
陈行贵斜了汤显祖一眼,当下道;“汤前辈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来,我来敬你一杯!”
汤显祖笑着道:“好,好,闽中的文风不怎么样,但酒却不错。”
当下汤显祖随意喝了一口,陈行贵却是满饮,当下不快地道:“汤前辈,你酒杯里养鱼啊,怎么没有饮尽啊?”
汤显祖听了陈行贵这不恭敬的话,不悦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俗。”
但见陈行贵瞪着自己,汤显祖嘀咕了一句,将一杯酒尽数喝下,面色更是涨红。
陈行贵问道:“汤前辈,澹台灭明当年在吴国讲学,死后就葬在江西,你居然不知?”
汤显祖脸色一变,勉强笑着道:“哈哈,我怎会不知,故意戏言,戏言你知道吗?”
于轻舟道:“澹台灭明也就罢了,尧舜是一个人的话,也能说出来,就是我闽中三尺孩童也不如汝这般无知。”
汤显祖听了握住酒杯,连忙道:“我方才喝醉了,故而听错了,尧舜乃是圣贤,我怎么会不知道。”
陈行贵又斟了一大碗酒给汤显祖道:“你醉了?我看还早着呢?给我满饮这杯。”
“这我喝下去要醉死了。”汤显祖为难道。
“你方才不是说我们闽中文风不怎么样,酒却不错吗?请你喝,你还不喝。”
见一桌人杀气腾腾地看着他,汤显祖只能眉头一皱,强自喝下。
这一杯酒下去,但见这汤显祖已是在那晃晃悠悠。
“我问你,澹台灭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陈行贵瞪着眼问道。
“一个人!”汤显祖强撑着身子答道。
“嗯,一个人?”张豪远追问了一句。
“不,不,是两个人,尧舜才是一个人。”汤显祖立即改口。
“叫你两个人!”陈行贵一掌往汤显祖的头上扇去。
“一个人,一个人。”汤显祖一脸畏惧地道。
“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两个人,不,是一个人,”汤显祖被打几下,当下怒道,“我汤显祖是堂堂举人,名闻天下的大才子,你们竟敢如此对我?信不信我拿你们见官。”
顿时一桌人都是怒了。
“汤显祖会连尧舜一人两人都不知?”
“冒充汤显祖来我们这骗吃骗喝,戏弄我等?”
“胆子不小啊!”
黄碧友骂道:“说你到底是谁?”
“说了,我真是汤显祖!”
“娘的,真不打不行了!”几个巴掌下去。
对方才连忙道:“我说,我说,我是汤显祖的堂弟,我叫汤家祖。”
“真的?”
“真的真的,肯定的真的。”
“我问你汤家祖,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汤家祖哭着道:“当然是一个人。”
“真的是一个人?”
“是,是。”
“我看不对,劈成两半,就是两个人了。”
“大哥,我求你别这样好吗?”
陈行贵说完几个人又要上前去打汤家祖,林延潮拦住了道:“此人方才吟得那首诗,确是上佳之作,我以往没有听过,想来确实是汤临川所作。此人不是他的亲戚,也是有几分关系,给他留几分颜面吧。”
听了林延潮这么说,陈行贵才放开汤家祖。
汤家祖讨好地看了林延潮一眼道:“我确实是临川汤家,出门至闽中游学遭了贼,盘缠被偷尽,故而囊中羞涩,托了家兄之名到处招摇,骗吃骗喝,没料到这位相公一眼就识破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读书人游学四方,总有落难的时候,我是相信你是出自临川汤家,这有点钱你暂且拿去用吧。不过不要再到处招摇,如此污了令兄之名。”
说着林延潮拿了两百钱出来,陈行贵道;“宗海,在我这里,哪里有你花钱的地方。”
说着陈行贵对汤家祖道:“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冒名招摇撞骗,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了。”
说着陈行贵随从拿了五两银子给汤家祖。
汤家祖听了连连称是,当下颜面离去。
安泰楼,楼上楼下的客人本是听了汤显祖的大名,都是要来一睹其人,但却见得被林延潮识破的一幕。
众人见林延潮这般处置这西贝货,不由都是点头,赞其厚道。
众人心想虽是没见到汤显祖这样的大才,但见到林延潮这位渐渐崭露头角的闽中才子,也是不错。
不提十四岁的秀才,就是朝廷被授予贤良方正,以及那篇被社学选为作为儒童发蒙之用的为学,已足以令人别人重视了。
经过审汤家祖一事,方才闲谈的老儒,官吏,读书人都是来到这一桌,与林延潮相识。
一人道:“林相公,以你现在的名气,眼下来个假的,真的也就不远了。”
另一人道:“林相公,我看你的文章,假以时日,不会在这汤显祖之下,待他日我闽中也出一位大才子,汤临川算什么,林侯官才是。”
奉承者有之,提点者有知,还有几名老儒也是对林延潮文章提出建议,甚至批评。
面对众人赞誉,批评,林延潮也知这世道,不是与你说好话的人,就真心为你好,说你不是的人,就厌恶你的。
比起认同你夸奖你的朋友而言,诤友也是同样难得,更多是一种关心劝诫。
特别是这几位老儒,其中不少还是与林垠,忘斋先生一辈的读书人,对于他们的批评,林延潮是虚心接受。当然也有几个人存心捣乱,在他们眼底,老子的文章就是天下第二(第一是王世贞),这样的人,林延潮也是不去理会。
酒楼上大多数人,还是善意的,这是林延潮可以感受到的,无论是前辈的谆谆教诲,还是同辈间的激励,都令林延潮很感动。
林延潮心想,闽中学风敦实醇厚,读书人这么多,若是我的尚书古文疏证,能得府中学子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