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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海花、玉玲珑惊叫着,与几名青年一起往前冲。
赵六急忙举刀乱晃,厉声喝道:“退不退?再不退,老子就开杀戒了!”
同样是囚犯,匪徒们一瞧这帮细皮嫩肉的贵胄之后就来气。现在没有了朝廷压制,心中那股邪火泼喇喇蹿起来。
玉海花冷静停步,伸出双臂挡住妹妹和众青年。
他们对峙之际,一大堆人从海湾处疾步走来。两个老头子顶在最前面,花白胡子被风吹得猎猎飘飞。
这批人同青年会合,足有一百五六十个,无语怒视前方。
赵六端刀的手臂微微颤抖,身后提刀执棍的匪徒也口唇发干,面孔苍白。
从来只有狼吃羊,何曾见过沉默的羊群对峙群狼?
肖平望向那边不作声,心道,奶奶的,打呀,死光才好!
他的亲信聚集坡下,海边的是乌代嫡系。孟广被楚凡打残了,这次只派几个人守在坡顶。
震颤停止,沙滩重新恢复平静。
在两帮人沉默对峙中,老道士用右手食中二指夹紧残破的青铜引魂铃,慢慢向众匪逼近。
他闭着眼睛,斜举铜铃摇晃。脚下一跬一步,如蛇行,似鹤舞。口中若低吟,又似叹息。姿势很滑稽,神情却分外庄严。
昏沉慵懒的气息随着禹步低吟,从铜铃上一圈圈扩散开来,众匪的瞳孔渐渐涣散。
叮铃,叮铃……
赵六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手臂越来越沉重,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沉重……
扑通,一名匪徒倒下了。
赵六一咬舌尖清醒,抬脚踹翻了老道。
众人惊叫着涌向前,赵六喝道:“驱散他们!”
手下闻言立即挥动大棒,凶狠上前扑打,场面一片混乱。
岛民虽然人多,基本上是老幼妇孺。吃十几条壮汉排头大棍打下,顿时头破血流,如割麦子一般纷纷倒地。但是他们用头撞,用牙咬,前仆后继,硬是不后退。
看来,不杀几个人不行了!
赵六狞笑着磕飞了一块石头,钢刀斜举,带领四个匪徒杀气腾腾踏进混乱人群。以前同岛民争斗,只要亮刀见血,就没有不畏缩求饶。像玉树那样死磕的傻子,毕竟不多。
这时,雄浑声音从远处传来。铿锵高亢,如金铁互击,穿云裂空。
人群停止打斗,分开成了两堆,呆呆眺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七八十个青壮年手提棍棒、火钳、铁钎、锄头、柴刀等简陋兵器,从海湾拐出,在陈书生带领下排列成方阵,大踏步向前。尘灰腾起,被海风呼啦啦一卷,如神兵天将腾云驾雾。
众匪面色铁青,腿肚子发抖。
妇人坐在地上不起,抹眼泪嚎啕痛哭。沉默老者搀扶起更老的,吐唾沫按住流血的伤口……
风紧,扯呼!
赵六狼狈地带领众匪弃阵逃离,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心道,直娘贼,等老大出来,再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
正在此刻,地底发出轰隆闷响,地面如波浪一般剧烈颤抖,匪徒与岛民人仰马翻。
众人战战兢兢爬起,只见沙滩喷出一根合抱古木粗细的沙柱,冲天而起,达到五六丈高时像蘑菇一般散开。
一个年轻人威风凛凛站立于蘑菇伞顶,背衬刺目阳光,长发飘飞,如同一幅天神下凡的剪影。
岛民们啊呀尖叫,惊喜不已,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晓得乌代肯定完蛋了,海岛局势尘埃落定,纷纷拜倒。
坡顶守候的几个匪徒见此一幕,怪叫着撒丫子狂奔。
上坡路被肖平的人挡住,海湾方向又被岛民们堵得严严实实,一面是海一面是悬崖,赵六等人成了瓮中之鳖。眼见连肖平也跪下了,他们犹豫数息,当即照葫芦画瓢。
沙柱像天女散花般回落,楚凡跳下,矫若飞龙。
第四十九章 静一静()
乌代气绝,楚凡颇为感触。
说他好吧,却背叛师门,杀了孙休。说他坏吧,又不掳人,反而摆出了迎娶架势,准备冒九死一生的危险带玉海花逃离。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拼命维护玉海花,生怕楚凡对她不好。
楚凡释放一星灵晶把尸体烧成了灰,震塌坑壁掩埋。如果落到岛民手里,肯定被鞭尸凌辱,实在没必要。
他清晰听见外面的喧闹,呆在黑暗沙地下磨蹭了片刻,竟有点怕这些生活在虚假关系中的人了。
一岛的神经病,偏偏又很清醒,令人不寒而栗。
欢欣鼓舞的岛民中,只有矗立最前方的玉海花一家没有跪下。
玉玲珑紧紧挽住姐姐胳膊,两只大眼睛饶有兴趣地跟随着“姐夫”骨碌碌转。林四娘今日悲喜过度,表情木讷,膝盖发软。跪下肯定不愿意,上前叫“女婿”又不敢。
玉海花坚定地站着,心情有点儿复杂。谁愿意梦中情人,成为高高在上必须膜拜的天神?
某人不高兴地啐道:
“起来,起来。以后谁敢跪,老子打断他的腿。”
片刻不知所措后,接下来的场面纷乱,却乱而有序。
楚凡宣布乌代去地狱仙游了,肖平与赵六等匪徒立刻毫不犹豫卸下兵刃投降,说愿意奉他为主。
岛民们七嘴八舌,意见却不统一。
有的要将凶徒揪出,有的要将匪徒关押,等候朝廷处决。这批人乱哄哄涌上前,有手执武器的青壮,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哭喊怒骂。
肖平等人自然不肯束手待毙,又捡起兵刃,苦着脸列成阵势,缓缓退往坡上。
没有人敢靠近楚凡,但嘈杂音浪与横飞的唾沫也够他喝一壶了。最苦的还是王虎,一方面弹压众匪,一方面安抚岛民,被推来搡去,苦不堪言。
楚凡缺乏经验,应该在第一时间将积怨已久的两帮人隔离,而不是讲和。
见匪徒朝坡上退,有人开始用石头砸,顿时乱石如雨。
楚神棍目瞪口呆,心道,本公子莫不是释放出一群狂躁症患者吧!
只有玉海花表情淡定,无论场面如何混乱,眼睛始终看着他。
“大事不好,孟广那厮烧木排子了!”
先退到坡顶的匪徒突然大叫,纷乱场面获得短暂宁静。众人仰头望,只见远方一道浓粗的烟柱腾起。
“呔,我去看看!在回来之前,都听从王虎与里正的安排,不许生事。”
楚凡舌绽春雷,趁众人一愣神,哧溜奔向浓烟处,数个起落便消逝于坡顶。
我勒个去,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仇恨嫌隙?本公子实在不擅长处理。反正乌代死后,匪徒势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过了半个时辰,匪徒和青壮岛民齐刷刷赶到一个隐蔽小湾。老幼妇孺则回转村子,准备弄宴席庆贺。
眼前风助火势,一具快成形的木排几乎燃烧殆尽。由于捆绑的线绳烧断,大大小小焦黑的木料漂散得到处都是。
远处海面,一具小筏子扬起了帆,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原来孟广受伤后来此,派几个人在坡顶监视。乌代赢了还好说,倘若输了,难道等着被岛民活剐?
望向茫茫大海,众人垂头丧气。
咦,楚凡怎么不见?
众人急忙搜寻附近的礁石树林。
东奔西跑,好一阵子忙乱,有人突然惊呼:“快,快看海上。”
只见那具木筏子飘飘荡荡,晃晃悠悠,竟然开回来了。风帆大张,五个水手拼命划桨,仿佛背后有厉鬼追。
近了……
筏子后方约五十丈外,青年踏浪而行,扭动屁股抽筋似的跳,怪腔怪调哼道:
“浪里个浪……我可以划船不用桨,我可以扬帆没有风向。因为我这一生,全靠浪……浪里个浪……”
站立高高礁石上的玉海花与玉玲珑掩住小嘴,噗嗤笑出声。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笑。
这块大礁石探入海中,常年受海浪拍打喷溅,甚为滑溜。里正派了几个健妇提心吊胆站下面,生怕两姐妹掉下去。王虎也特意派出几个水性好的匪徒前去保护,却被岛民远远隔开,只好悻悻在海边列成一排。
木筏子慌不择路,一头撞上岸礁,众匪一窝蜂似的乱哄哄朝岸上跳。被颠落的也不敢爬回筏子上了,拼命泅水往岸边冲。
五十丈外,海面突然喷出两道高高水柱。一个硕大鲨鱼头直立而起,獠牙森森,白光耀眼。
青年有如海神,矗立于鲨鱼头颅,目光炯炯。
哗啦啦……
众人如风吹麦浪,尽皆跪倒。
见众人又跪了,楚凡气得七窍生烟。刚才大跳尬舞,就是要破坏他们脑瓜里的庄严天神形象,结果瞎子点灯白费蜡。
他却没想到,自己作为玉海花预言里的盖世英雄,从天空飞下,诛杀乌代,踏鲨而行。除了神仙,谁又能做到?
更有那些被贬斥的官宦,满脑子君权至上,生出了异样心思。君权乃神授之,若得神人相助,朝廷安敢再囚我等?
甚至神怪小说读多了的书生,脑力激荡脑洞大开,联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林四娘家的乡邻,若讨得仙丹一颗,也可延寿百年。
个个都希望靠近玉海花,却不由自主地远离了一点。
靠近神妃,必沾福气。可是,谁敢靠近?
楚凡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这种场面。沉下脸咳嗽两声清嗓子,响亮宣布:“尔等休生事端,我明日归来。”
太特么荒诞了!他脑子很乱,需要返回紫府静一静。
大白鲨缓缓下沉。
一阵涟漪荡漾,海面逐渐恢复平静。
……
暮色渐临,霞光万丈。
海风猎猎,凉气沁人。
玉海花望向大海,不做声。
她不走,谁都不敢离开。
黑压压人群静悄悄聚集海边,跟土偶木雕一般。
玉玲珑挽紧姐姐胳膊,偷偷瞅她脸色,不知道脑瓜里在想些什么。
林四娘紧赶慢赶,终于被里正派人接到,由两个健妇搀扶上礁石,小心翼翼挨到女儿身旁,低声劝慰:
“女儿呀,你再不休息,再不吃饭,明天可就不好看了。”
玉海花沉默良久,终于回转了身子。
第二天黄昏,楚凡浮出小水湾,立刻听到惊天动地的欢呼,震耳欲聋的锣鼓。
吓得他一缩脖子又沉入水中。
透过海水,影影绰绰见到岸边人山人海,连树上都挂满小孩。
当前一块高高礁石上,玉海花衣袂飘飘。
仿佛嫦娥离开了广寒宫,探首观云海,艳光四射;又好像织女踏上银河路,寂寞念归人,泫然欲泣。
第五十章 众醉独醒()
之后两天在忙乱中度过,楚凡俨然成为了玉笥岛神灵。谢绝里正安排,住进了恶虎寨。
四面环海,肉食却缺乏。因为没有捕鱼的工具,也害怕蛟龙,不敢轻易下水。
楚凡仅用半天时间,就捞起数百斤生猛海鲜。对于一些千斤大鱼,百斤海龟,没有去碰。人家长这么大真不容易,快通灵了。
僧多粥少,不够分配。
楚凡合计一番后,捕杀了几十只大老鼠,把内脏皮毛血液用一张旧羊皮包裹,潜入泊放木排的水湾中。至于细嫩的老鼠肉,当然大快了众匪朵颐。
岛民们大开眼界!
当楚神棍挟带羊皮包裹下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