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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睡吧，我自有准备，当小胡来找你时候，我把他弄出来，劝上一劝，好送走他。
吴刚咳嗽着闭合上了眼睛，我看见他眼睛上有泪痕，脸色苍白枯瘦，印堂上有着青黑色雾气。我听马海波说过，胡油然是吴刚带兵，基层连队，讲究是官兵一家亲，两年战友兄弟情，想必他面对胡油然鬼魂折磨，既是内疚，也是无奈得很。我走出病房门口，看着对我如临大敌医生护士和吴刚家人，吩咐吴刚他爸，准备些祭品和纸钱来。
他问什么是祭品？我说整鸡整鱼、半坨肥猪肉，还有杯茶。
吴刚父亲立刻叫他二儿子去办，然后问我怎么回事？
我让围着医生和护士都散了，只留下吴刚父亲、母亲还有他弟妹，然后说起年前事情。这些是他们也是知道，就讲那个小战士因为死得比较惨，所以就有些怨恨，认为吴刚没有把他带出洞子，甚至连尸体都给虫子糟蹋了，于是就缠了上来，莫得事，我送一送他就好了。还有，吴刚回家来，有没有带什么东西，血衣服或者其他……
他父亲摇头说没有，倒是他母亲记忆起来，说小刚经常对着一张合影叹气。
我说回去把它烧了吧，活人不要老是活过去记忆里，念头起得越多，鬼魂越是不得安宁。
大概过了五十多分钟，吴刚他弟回来了，气喘吁吁，说太晚了，东西也都没有备齐，没有整鱼，求爷爷告奶奶弄了四只整螃蟹，是阳澄湖大闸蟹，其他都还好。我说将就吧，这大闸蟹就不要了，甲壳类食物鬼怵，不喜欢，还是留给我当宵夜吧。
赶了一天路，我是饿坏了。
借了个台子，我把祭品摆放上去，然后从随身背包里面拿出常备檀香、红蜡烛，点燃，烟雾袅袅，有静谧薰香。我也不急，先把那一盘大闸蟹给消灭干净，拿开去，放到角落里，把手擦干净后开始念招魂咒。我一边念，一边沟通金蚕蛊。我初学乍到，能力并不显，时灵时不灵，真正要给力，终还是要依托金蚕蛊这个灵力增幅器。
这咒语，其实是十二法门中“坛蘸”一节基本功，用家乡话诵读，我念得熟悉。
稽首社令陽雷君，分形五方土孛神，
驅馬神鼓響皆應，降下真氣入吾身，
凡居召處立感應，百里感聲無不聞。
病房灯是关闭着，门外人都退开了十几米，黄色烛火闪耀，青烟袅袅，我念了一阵子咒语，感觉到阴风一阵刮，转身看吴刚扭曲痛苦脸，我取出红线，速捆住他手腕、脚踝骨，然后点燃了一张黄符，轻叹道：“胡油然兄弟，你终于来了……”
金蚕蛊忽地一下出现，半空中萦绕着。
吴刚额头连着发际位置，浮现出一块黑色斑痕，这斑痕慢慢凝聚变化，后形成了一个指甲盖一般大小脸。有鼻子有眼睛，是人脸，惟妙惟肖。眼睛是一粒针眼大小洞，无言地看着我。
子时，阴风恻恻，含恨而生。
第二章 东窗事发，小道身陷囹圄（）
与飞机上遇到那个叫小哲男孩不同，我并没有天生跟鬼魂对话体质。
我前面也说过，鬼魂一般不能说话。这里对话，我不知道怎么来解释，勉强地说，叫做神交，是意识、灵魂层面直接交流。缠着吴刚这胡油然，跟朵朵这样小鬼，是两种概念，天差地别。
或许真如之前解释一般，仅仅只是一道磁场、一丝怨念和意识。
与鬼魂交流，天生体质、机缘或者经过特殊锻炼，其实还是有人可以做到，这类人，就是我们通常说过灵验法师。甚至有人还可以有道行法师指引下，与鬼魂对话。传说中，有人十分想念自己逝去亲人，请人帮忙走阴，或者被托梦，都是一种交流方式。
而我方式，则是通过金蚕蛊这个交流平台来完成。
就某种程度而言，金蚕蛊等同于中转器。
胡油然来了，悄无声息，他情绪十分混乱——不安，愤怒、惊诧、害怕、暴戾……一开始都是负面情绪，把我心神都给扰乱不宁，闷得我胸中难受。我闭上了眼睛。待他稍微平静下来后，我问他到现还留恋人间，到底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他说他不想死。我跟他讲，既然都已经死了，就要像小董一样，到该去地方去，安息。他很不甘愿，说他不同，他从小就怕虫子，结果死时候，不但被老鼠啃、虫子咬，连头都被我给砍断了，实憋屈。
我说那你找吴队长干嘛，他可是护着你，咬死你是尸鼱，害死你是矮骡子，连砍下你头颅，都是我，这些你都不找，找吴刚，这是为毛啊？他说那些都不怕他，连我，也是有道行高人，近都近不了身，还是弄吴队长好一些——鬼魂其实普遍都很胆小，特别是被杀之人，连凶手都不敢报复。
我听到他说这话，就知道他意识有一些偏执了，想害人了。于是跟他讲了一通吴刚好话，说不要再来找他了。
他不理，就是想要让吴刚下去陪他，下面太冷，要找一人做做伴。
我说这次被我抓住了，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我把你送走，要么就烟消云散，化成飞灰。没有第三种选择。道理是讲给肯听人，讲太多道理跟鬼听，反而嫌啰嗦。他听到了我威胁，很害怕，委屈说都是一起战友，怎么忍心灭了他？我厉喝他，说既然你都知道这情谊，还要来害吴刚？点讲，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迟了，就来不及了。
他颤颤抖抖好一会儿，然后说让我转告他母亲，下面太冷了，让他把他骨灰盒放向阳地方，但是不要见着阳光。让他母亲没事多去看看他，烧烧香。我说好，把备好纸钱烧上，然后念送魂安宁咒。
过了一会，我仿佛听到空中有一声若有若无叹息声，
吴刚额头人脸印记慢慢变淡，后消失不见，所有雾气都烟消云散，不复存了。
胡油然走了，没有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生者世界，亡者留念迟迟不走，只会留下杀身之祸，化为灰灰而已。一烛香点完，我把吴刚拍醒，问他好一点没有？他长舒了一口气，居然还伸了一个懒腰，说感觉浑身好像轻了十几斤，周身仿佛都活络了许多。他看着我，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僵了，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说他刚刚又梦到小胡了。
我说还是噩梦么？
他说不是，小胡说他要走了，要离开这里了，他很怕，但是没办法，这些天，对不起了。小胡说自己很依赖吴刚，所以想着让吴刚陪着他一起走……他看着我，说你把小胡超度了？我点头，说就刚刚，还给他带了一些上路钱。
吴刚看到火盆里燃烧钱纸，问死人真需要这些？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也许用，也许就是活人给自己一些慰藉，谁知道呢，他要走，我总得把礼数做到位了，这样子他也安心些。谈完这些，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今天就这样吧，小胡走了，如无大变，病情就基本稳定下来了，我赶了一天路，又困又乏，得找个地方歇息了。
吴刚满口子感谢中，我出了病房房门，门口一圈人等着我。那个金鱼眼医生，非要让我去做一个血液检查，不然不放我走。折腾一番，确定无事之后，吴刚他父亲给我订了一个酒店，让他弟送我过去歇下。
洗完澡，反而睡不着了。我坐酒店房间临窗椅子上，看着这个以矿产和森林资源闻名城市，入夜了，繁华不再，大片大片钢筋混凝土建筑蔓延至视线头，黑黢黢让人看着心中压抑。我想，鬼魂灵物喜阴，喜静，怕阳气，就如同这大自然生灵一般，生存空间逐渐被人类挤压，越来越多人类逐渐占领了地球每一个角落，是否会不久将来，这些鬼怪东西都消失了呢？
转念一想，我又笑——鬼魂和人类，本就是相依相存正反两物，人类繁衍，鬼魂便永恒存，等到彻底湮灭，谈何容易？
也许，无数孤魂野鬼，现也未必游走于荒郊野岭、乱坟岗子，或许就我们身边停留，某栋古宅、某个潮湿楼道、某个久未住人房子、学校、下水道以及一个幽暗厕所中……它默默地注视着营营碌碌人类，无处不，正如上帝无所不知——如果有上帝、有唯一神话。
我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时分。
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接通，是吴刚父亲激动声音，说吴刚病情已经有了明显好转，医生说修养两天，即可出院了。天啊，真是奇迹！他声音有些抽噎，说多亏了我，他以前是一个纯正无产阶级无神论者，现倒是被我彻底转变了。我笑了笑，说那可恭喜了。他说昨天可忙坏我了，问我什么时候起床，他请我吃饭，表示感谢。我说我起床了，先去医院看看吴刚吧。
医院再一次看到吴刚，脸色红润了许多，人也精神了，紧紧握着我手，说我这次算是救他一命，以前或有得罪地方，求原谅；以后有什么用得着事情，只管招呼一声，能办则办，不能办，豁出去也办了……他父亲、他弟弟都是异口同声，感激不。
我心忧杂毛小道，见吴刚病情业已好转，便告辞。
他们留我此地玩玩，莽山、苏仙岭、东江湖……这些地方都好玩，还说我这么灵验，有好几个朋友也都遇到奇怪事情，要不帮忙去看看？我摆手，说我又不是做这门生意，若是，自然高兴你们介绍，但是我真有事情，也不叨扰了，回去买张火车票，还要赶路呢。
见我坚持，他们也不好相留，吴刚父亲说何必坐火车这么累？他打了电话派来一司机，送我直达南方市。临走前，他父亲给我封了一个红包，说辛苦陆先生，区区心意，敬请收下。我推辞，但是哪里是这个久官场混迹老油条对手，一番言语周转之后，只有收下。
高速路上我看了一下，吓了一跳，居然有三沓红彤彤老人头。
这当官，果真是有钱，出手忒大方了点儿。
看来我和杂毛小道去他老家路费，看来是不用担心了。然而让我担心是，我与杂毛小道失去联络了——重要是，我们失去联络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他像消失空气中一般，悄无声息，这种诡异事情让我有不好预感，好事多磨，我很头疼。朵朵情况越来越恶劣了，她起初还是一天会清醒一段时间，与我交谈，这两天，都没有出现过了。时间拖越久，妖气就越渗入。
对于杂毛小道，我唯一知道事情，是他现江城段叔手下混迹生活。
我唯有跑一趟江城，找到他，才知道答案。
到达了南方市，我谢绝了司机好意，自己打车前往东官。我要先去那边，把市区房子挂到中介所出租出去，然后收一下城郊房租，以及见几个朋友，把车提了，耽搁一天之后再前往江城一探究竟。
路上，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个有一些古怪口音男人电话那头威严地问起：“你就是陆左？”
我莫名其妙，看这来电号码是江城，说我是，你是谁？
他淡淡地电话那头说：“陆左，好名字。萧克明是你朋友吧？他马上就要死了，要救他，带上修罗彼岸花果实来换他吧，三天之内，不管你哪里，必须赶到，和我联系。不然，茫茫大海之下，又多了一朵水泥荷花……”他说完，不待我解释，果断霸气挂掉了电话。
我头皮发麻，当初自以为得计，如今终于东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