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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曜早便看透了她的真身。
她那皮囊里装的皆是水,以皮鸣笛不过雕虫小计,小小水怪欺哄无知的世人也就罢了,竟要银子要到她头上来了,话语也是有意挑衅。
覃曜暗骂一通,面上却仍保温和:“妹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需要在此乞讨?”
“难处嘛是有,不如姐姐赏我两个小钱,解决了我的难处。”那姑娘语气一改先前,端起破碗,一剑狗腿样望着二人。
覃疏朝碗里撒了一枚铜钱,指着小姑娘身后说:“那人,你认识?”
那姑娘正欲嫌弃他们怎地如此抠门?一枚铜钱如何能解决她的难处?话语已然到了嘴边,闻言吞了这番话,朝身后望去。
小巷深处站着一个弱冠之龄的道士,他面色苍白,薄唇干裂,俨然一副经不起风雨的病弱模样。他深深地望着那姑娘,不动也不说话。
虽说是个看起来不大精神的道士,但覃疏和覃曜才不想惹是非,还是走为上策。
覃曜二人入住了云来客栈,一顿饱餐后,各自回了房。
夜深,万物沉睡,乌云压城蔽月。
一道轻飘掠影的紫烟绕了云来客栈一周,停在二层的一扇葫芦窗棂前,化作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来。
她瞧着床上熟睡的覃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正欲进屋,却感到身后袭来一阵劲风。
一双玉手卡住她的脖子,将她从二层空中笔直地往下拽去。落地后,覃曜松了手,一双冷月般的眸子盯着她,露出漠漠寒光。
这个女子的容颜很像轻酒!轻酒,是千年前教覃曜酿酒的师父。
女子揉了脖子,深吸了口气,猛然向覃曜发起攻势,后者从容接招。
本是万籁俱静的夜里,响起的厮打声惊动了客栈里的人,也惊醒了覃疏。女子见势不妙,一个侧身化了阵紫烟须臾不见。
覃曜陷入沉思,头顶传来覃疏的声音:“阿姐,你在下面作甚?方才什么声音?”
“没事,一只狡猾的猫而已。”
翌日清晨,覃曜扯起了懒床的覃疏出了云来客栈,说是云来客栈的饭菜不合她的胃口。昨夜里吃了便上吐下泻,导致心情不佳睡不舒心。所以大晚上的跑出去吹凉风,不巧遇上了只狡猾的猫,还将她抓了一爪。今日一定要出去吃个饱饭才是。
至于覃疏,对覃曜的这番话倒是半信半疑。毕竟饭菜他也吃了,并无他事。说被猫抓了,也不让看伤口,说是伤口的位置不方便他看。
出了云来客栈,覃曜便一路左顾右盼,而后瞧见那家名为满月阁的酒楼,二话不说正欲迈腿进去,手臂却被身边人死拽住。
覃疏苦了张白皙透雪的清秀小脸,不解道:“阿姐,这家酒楼人这般多,不如我们换一家吧。你不是一向欢喜清净的么?”
从外往里看,觥筹交错,座无虚席。
“今日不同!就在这家吃。”覃曜咬定,自顾往里行去。
落在后头的覃疏委实纳闷,自家阿姐平日里厌恶嘈闹。今日怎地就偏生看中了这家满月阁,真是反常!
覃曜落了座便招呼着上江米酿鸭子、葱焖黄鳝、红烧肘子,酱羊肉、清蒸玉兰片……一系列荤菜。
小二端菜来的时候,覃疏轻挑了眉:“阿姐,你可吃得了这么多?”
望着覃疏一脸的狐疑,覃曜淡淡回上一句:“给你吃的。瞧你瘦的,免得兮娘说我亏待你。”覃疏揉了揉眉心,竟无言以对。凭着他对自家阿姐的了解,她若是一反常态必然是有事。
邻桌有人议论:“这满月阁开业不久,生意便如此之好,还不多亏了那位听娴姑娘。”
覃疏好奇心起,正待细问。忽闻不远处传来琵琶声,大弦小弦交错弹,犹如珠落玉盘。
覃疏循声望去,阁楼上的女子穿着黛色流彩锦裙,长及曳地,微露香肩。脑后青丝挽成一个略显复杂的发髻,用珠花簪固定,只有少数碎发散落在肩际。她眸子明仁,细腰雪肤。纤纤玉手反弹琵琶,舞姿绰绰,好一副光景。
见覃疏看得入神,覃曜停下吃食动作,一手扶着下颌,一手拿着筷子敲了他的头:“美么?”
覃疏回过神来,委屈地揉着额头,不说话。
覃曜望了那女子一眼,肤如美玉,温婉动人。
之前听笑妄谷里的客人说,韵水城的满月阁里有位名为听娴的女子,与当年的轻酒上神有七分相似。昨日夜里,便想着那女子应是听娴,说是容貌相似,天黑也没瞧仔细。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只是这个听娴昨夜为何站在覃疏房间的窗外,她想做什么?
覃疏见覃曜当下比自己方才看得还入神,一边扒拉着米饭不忘讪讪道:“你不也看得入迷,还说我!”
覃曜闻言回过头来,看他的眼神略显杀气,吓得覃疏埋着头一顿扒拉,倒是呛着了自己。覃曜见势斟了一盏茶偷撒了把盐,随后递给他,后者匆忙接过一饮而尽。
深觉齁咸无比,覃疏一口喷了出来。所幸对面的覃曜闪得快,忙立于一旁拍着他的背,浅笑道:“对不住啊!阿疏。”边说着,不自觉再望向阁楼上的听娴,却失了笑意。
耳边传来覃疏委屈而无奈的低吼:“你故意的!”
覃曜说梦貘和听娴必有关联,酒足饭饱后向小二一番打听。偏是挑了夜色正浓的时候,踏着阴冷晦暗的月色往听娴的住处寻去。
青石板路有夹缝而生的小草,落得枯黄焦败。两旁的商铺早已打烊,只有不远处的一家小酒馆灯火通明。
覃疏定睛一看,酒馆门前的小木桌旁坐了个红衣少年正喝着酒,嘴角带有一丝诡异笑容。觉得诧异,覃疏抬手揉了揉眼,待想细看时已不见少年踪影。
许是疲劳生了幻觉,覃疏也没往心里去。
愈走愈僻,从笑妄谷到韵水城一路劳顿,饶是妖物精怪也有些疲了,覃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听娴姑娘在城里好歹也是小有名气,怎地住在这荒郊野岭?”回答他的却是微风拂过花叶的婆娑声响。
覃疏讨了个没趣,闷哼一声,小声嘟囔:“寻梦貘这个活儿毕竟是我揽下的,阿姐你什么都不与我说,让我如何?总该让我知道听娴姑娘和梦貘有何关联……”
“嘘!”覃曜将食指竖在唇上,示意噤声,尔后自顾往前头的绿杨庭院行去。
覃曜隔着绿盈盈的院子瞧见房里的灯火暗耀,心道听娴姑娘定是未眠,便回身拉着覃疏席地而坐。说是难得来趟人世,定要好好赏月才是。
今夜的月色并不明朗,也不见星子。覃疏委实不明这月有何赏处,待想细问,只听覃曜一贯淡淡的语调:“再等等,该来的还没有来。”
乌云半蔽月,晚风催来一场急雨。
檐下的覃疏躺在覃曜腿上睡得正熟,凉意让他又往里缩了缩。覃曜细细打量着他,当年的小小孩童在她的威逼利诱下长大。从开始的害怕杀人,到逐渐麻木,成为笑妄谷数一数二的杀手。
她有时会躲在不远处屏住呼吸,偷看他做任务。拥有那样麻利狠毒的手法的他,在她面前竟还像个孩子。
思绪游转间,风和着雨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气味送到覃曜鼻端。这个气味曾在千年前的每个日夜,辗转不去,她可以断定是它!
不打扰覃疏美梦,凌空掏出一方棉被给他盖上。覃曜轻挪起身,潜入院里,嗅味而来弯身在房门外,透过纸窗悄悄窥看。
有个形似熊却有着颀长鼻头的玩意儿跪在塌前,隐隐幽光从塌上女子身上传出,没入那玩意儿嘴中。
眼前的一幕再熟悉不过,千年前的轻酒上神神气浑浊时,困倦贪睡。梦貘阿醇便是如此食掉轻酒的梦靥,保他安眠。
神兽梦貘,以梦为食,也可将吞噬的梦境重现。
雨如密集鼓点敲打着窗,晚风吹得覃曜略失神,轻酒的出现也是在那样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夜。
第4章 梨花酿(三)()
一千年前。
已近丑时,骤雨袭来。
一名粗野大汉顶着这场猝不及防的潇潇雨,仓促赶路。途径一座荒野破庙时,竟是见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坐在破庙里生起火来。心下骇怪,定睛一看,那架上烤着的分明是人头。
大汉双目圆瞪,惊呼逃开。见状,小姑娘好看的眉间微微蹙起,潋滟的瞳孔轻转,露出几分狡黠。抬手袖中银光一闪,尖锐的小刀似离弦之箭般奔着大汉的头颅而去。
“哐!”
小刀被无情打落,大汉吓得翻滚在地浑身沾泥。眼瞪的老大望着身旁蓦然出现的老道士,来不及道谢便惊慌而逃,激起一路泥花。
这老道士胆子忒大,竟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小姑娘好生来气,一个起身,指着坏她好事的道士,开口即骂:“哪里来的臭牛鼻子,大半夜不在观里呆着,出来晃荡甚?你吃饱了撑的啊,可大爷我还没吃呢!”
小姑娘一个回旋消失不见,架上的人头也随着小姑娘的离开复原成了石块,只闻雨间夹杂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道士闭目细嗅,真是稀罕事儿,饶是雨天,妖气却也极弱。但他还是凭着一丝的妖气追了上去。
小姑娘名唤覃曜,她幻化成鹤飞过了一片森林,才放松警惕化作人形停下来。回身望了一眼远处,瞧见没动静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回过头来却撞了个满怀。
覃曜登时跪下,思忖着这个道士竟能追得上妖气并不浓郁的她,想来有些道行。便全然不见了方才的狠劲,求饶道:“道长,小曜知错了。不该产生害人之心,可人肉我没吃!从来没有过!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吧。若以后再犯诸如此类的错事,便……便……断子绝孙……”
想了片刻,那些个俗人发誓常用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未免太狠。为了表示决心,也只憋出了个“断子绝孙”。
“小曜?小窑子?哈哈哈哈……”那人痴痴地笑起来,似乎还挺乐。
覃曜鼓起勇气逆着雨点缓缓抬头。隔着一层雨帘,他们对视,短如刹那,亦长如一生。
覃曜后来回忆,当时只觉得这个人美得雌雄难辨,天怒人怨。银发配着白皙的玉肤,眉目间尽显风华,像是玉雕出来的人儿,惊艳到无以复加,天地黯然。
尔后,道士追来,见了那个人毕恭毕敬行了个大礼。他们说些了什么,躲在树后覃曜因着雨声大的缘故也听不清,只看见道士被那个人请走了。
那人转过头来,对着树后的覃曜说:“我救了你,以后我便是你师父,要乖哦。”
师父名唤轻酒,据说是九重天上的酿酒上神,坐骑乃是一只梦貘,名唤阿醇。覃曜跟着轻酒的日子于妖而言委实不算长,统共也就两百年光阴,却叫覃曜着实难忘。
覃曜记得最深刻的便是,这人间的两百年来,每一年清明,轻酒都定去一个山头,看一个人。哪怕是喝得烂醉,爬也要爬去,从未失约。
可能是在人间呆久了,见过许多悲喜,覃曜也逐渐懂了人世感情。有一日夜里喝多了抱着她师父,也不知是说与她师父听,还是喃喃自语:“爱一个人,恨一个人,皆是愚蠢,若有这个闲暇,不如喝酒。”
说的人没往心里去,听的人却有些泪目,他见证了那个凡人从年少到娶妻生子,而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