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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煮甜椒-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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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拍屁股上的草,宴旸半爬着起身,再抬眼,漫天的光影像胡『乱』剪辑的影片,由白至灰。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又懵又沉,肚皮下的肠胃翻涌绞痛。

    连续三日,宴旸一天只吃两个苹果。高强度的军训『操』练,未走净的例假,不足的睡眠。。。重重累积,生病也不奇怪。

    见她不像装病,教官允诺她上午‘观习’,下午在寝室休息。

    校区环山,跑道外的绿格铁网,阻隔了茂茂郁郁的老槐树、柏油路上的红蓝小车。借着阴凉,这里设了几排橙『色』塑料椅,身体不适的学生可以坐在这儿,观习本方阵的授课。

    偷懒比生病的多。一群男生攥着纸牌,叫嚣地咋咋呼呼,三两个女生埋头刷屏,时不时地交谈几声。

    每排只有四张连椅,有个人一下横占三张,好没素质。这是唯一余下的座位,迫不得已,宴旸在这人脚边坐下。男生正安安静静地回眠,帽子反扣脑袋,生怕太阳耽搁他的大好时光。

    捧着水杯,她从背包取出《我的前半生》。那是16年的夏,换头换尾的电视剧尚未播放,宴旸在樟脑丸味儿的书屋,对它一见如故。

    剩下的不多,足够一口气读完,再翻页,空白的纸张只有两行字。

    ——每个人都应该结两次婚。一次在很年轻的时候,另一次在中年。少年时不结一次,中年那次就不会学乖,天下没有不努力而美满的婚姻。

    宴旸想起杨桃女士。

    她是最好看、最爱读书的女人,生的是凌霄花的清冷,带着孤傲的韵致。

    这样的人,从未遇见爱情,反被婚姻摒弃。

    也许是她不会烧饭,家务不精,言谈精简,对工作的热爱胜过照顾宴中北。杨桃女士离了婚,买了房,开始养花捏陶,练就一手好厨艺。

    身在小城市,邻里邻外都是谁谁的同事,谁谁的亲戚。离婚是纸包不住的火,它作为谈资,能在饭桌上闪烁数年。

    用纸巾折个简易小飞机,宴旸哈口气,一扔,不出所料地滑在地上。将这玩意撕成稀巴烂,她扯着头发,眼泪簇簇的落。

    为了她,杨桃从未想过再婚,而宴中北守得云开见月明,添了宅子添了车,年末就要结婚,真不公平。

    程未将身子蜷成虾球状,一翻身,双腿呈大字散开,脚底的触感轻软像棉花。座椅的空间太窄,‘咣铛’,摔个四脚朝天。

    “『奶』『奶』的,谁把老子推下去了!”后背痛得他龇牙咧嘴,程未坐起身,跟疯狗似地『乱』吠。

    待眼睛完全适应炽白的光,他捞回帽子,正琢磨着前后,她沙沙哑哑的说,“戴反了,这是后。”

    宴旸捧着水杯望他,裤子印了几块灰『色』的鞋印、枯掉的草皮,脸『色』很淡。

    认出自己的杰作,程未翻出破破烂烂的面巾纸,懊恼极了:“对不起,没把你踢疼吧?”

    她没接,低垂的眼角蓄着水光,泪水浸着晒伤的脸,很疼。

    心提到嗓子眼,程未疾声说:“宴旸,你别哭,我带你去医务室。肿了咱开消炎『药』,青了咱开消毒水,断了,我背着你去市医院打石膏。”

    饿的头晕眼花,宴旸索『性』将头埋在书本上,抽抽搭搭。

    见不得喜欢的女孩哭,他叹了口气,柔声央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真没有踢疼我。”絮絮叨叨惹人心燥,宴旸将头挪到一边儿,不看他,“是我自己不舒服,程未,你不必多管。”

    不舒服?

    一把将书抽走,宴旸瞪了他一眼,不客气的说‘你干嘛啊’。食指将书转成了花,程未耸肩:“我这人最讨厌看书,一行字抵一颗安眠『药』,还能抢你的不成?”

    “那你还我。”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舒服。”

    狐疑地望着他,宴旸说:“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婆妈。”

    婆妈还不是为了你!

    将话死命咽下,程未说:“不是婆妈而是独善其身。都是同学,你在哪晕了倒了,别人一问,哦,原来程未曾踢过她一脚。以讹传讹,我跳进澡堂也洗不清。”

    翻个白眼,宴旸指着自己:“我像是个会讹人的?”

    坐在她身边,程未咧开唇:“没准是。”

    忍无可忍,宴旸对他喊:“您安心,我就算曝尸荒野,临死前也会立个牌子——此处是个饿死鬼,与程未没一分钱关系!”

    嚷得声音太大,牵动肠胃嘟噜噜的叫嚣,很像悠远的萨克斯。

    他干脆笃定地下判定:“原来你是饿了。”

    “狗屁!”宴旸像炸了『毛』的猫,太阳『穴』跳得急促,“我明明是消化不良!”

    程未将书撂给她,一笑,小虎牙格外减龄:“随你饿不饿,既然不干我的事,那我也没兴趣听。”

    两腿一迈,他嚷着再见,摆手的频率像扫雨刷。

    瘟神走了,谢天谢地,宴旸拍着干煸的肚皮,疼的哼哼唧唧。

    减肥不易,一天两个苹果是她从未下过的苦招。如此自虐,只因梁斯楼一句话,十一假期,我们去看电影吧。

    兴致冲冲看了排片预告,国庆档有部大ip爱情片,众星云集。她乐得打滚,理智过来也学会欲擒故纵——唔,再看吧,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呢。

    他说,嗯,你有时间就来。

    这算不算约会?

    自十四岁起,宴旸的梦都归为两种。美梦、噩梦,有他、没他。长大后,她学会接纳现实,也学会去听《梦醒时分》。梁斯楼却主动约了她。

    走大运!

    吧唧吧唧,有人在很大力的嚼东西。余光一睨,程未翘着二郎腿,叼着一根刷了甜辣酱的蟹棒,小嘴鼓动不停。

    花花绿绿的关东煮被淋上酱汁和高汤,豆腐果看起来很劲道,年糕又香又糯,甜不辣咬起来有脆骨。。。

    她『舔』『舔』唇,正盯着那只流连竹签的手,塑料杯被推到眼前,香味无限放大。程未憋住笑,说:“一个人吃不完,要不,你帮我解决一根?”

    烫好的番茄鲜红欲滴,不用尝,就知道滋味酸甜。心理斗争很艰难,宴旸捏住鼻子,瓮声瓮气:“你自己好好吃吧。”

    噢了声,程未举起金针菇,吸溜哗啦,咀嚼飞快。抹了把嘴,他一本正经地点评:“小卖部的关东煮比面包房的好吃,煮的不老,有嚼劲,汤味儿很鲜。。。”

    晃了晃满当的塑料杯,程未啧嘴,连称暴殄天物。在丢进垃圾桶的前一刹,宴旸叫住他:“哎,别浪费啊。”

    破罐子破摔,她捞了一根湿哒哒的小白菜,仰头,一口全吞。久违的咸味感动到哭,宴旸抬眼望他,惨兮兮:“我还想要。”

    明知什么意思,他仍被撩拨的不行。

    轻咳一声,程未耳尖晕红,睫『毛』颤了又颤:“你想要,我便都给你。”

    宴旸真是饿极了,吃了宽海带,又拿起豆腐皮儿。扎开一杯珍珠『奶』茶,程未递在她手前:“您是被关进集中营还是渣滓洞啦?整个一灾民。”

    她尚存理智;坚决不让自己越走越偏:“别,一口『奶』茶十口馍,好意我心领了,多谢。”

    “你以为我是当街施粥的土财主啊,还不是『奶』茶店买一送一,我喝不掉了。”紧张的要命,程未双手交叠,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和又从容。

    宴旸不买账:“自己的财产自己处理,我又不是保险柜,你也没有百万钞。”

    他乐了,牙齿很齐:“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可真有意思。”

    她和他并坐一排,相同的草绿军训装,袜子都是白底黑条。宴旸今天有些不同,没有妆,圆框眼镜齐刘海,很显年岁小。

    番薯瓤的阳光做眼影,嘴唇残着番茄酱,她晃着腿,眼珠里是泾渭分明的足球框。

    红玫瑰与白月光。娇俏皮囊,无邪灵魂,宴旸一人便可分饰两角。

第6章 chapter 6.() 
守望先锋,宗师排位赛。

    “欢迎来到volskaya industries沃斯卡亚工业区,请选择你的英雄。”

    鼠标在人物栏左右滑动,程未吐着烟圈,耳麦传来几阵嘈杂的男声:“这排有妹子么?除了源氏,小姐姐随便选哦。”

    有人跟着接腔:“专业辅助,长期帮妹子拿箱子、挨枪子、放黑。哨、诱敌情。兼职面基,炮。友、备胎均可选择。”

    把烟掐在窗檐上,程未灌着『奶』茶润喉,捏声甜笑:“小哥哥,能将源氏让给我嘛?人家是新手,觉得adc打镖很帅,好想试试哦。”

    高中元旦汇演,程未一把木质吉他,将《小王子》唱的淙淙轻快,令人心折。他声嗓偏柔,轻缓的像泡了草莓的水,捏起嗓子撒娇,简直不给女人活路。

    酥化了心肠,耳麦处异口同声:“小姐姐尽管上,剩下的交给我们掩护!”

    憋住笑,程未挠着硬发,嗲声嗲气:“那。。那我谢谢各位啦,一起加油哦。”

    10分钟后——

    好友‘cw#cw’击败敌人100滴血。

    好友‘cw#cw’击败敌人300滴血。

    。。。。。

    。。。。。

    五杀!

    耳麦炸了天:“小姐姐加个微信好不好?这次表现不稳,下次一定带你飞。”

    程未翻个大白眼:“老子加你妈,0…7的战绩,你还要不要b脸,滚滚滚!”

    趁对方一阵死寂,他果断退出游戏,笑成智障。

    抽出根香烟,点好,程未吞吐着浓雾,心情格外畅快。他很容易被满足,一张干脆面三国卡,一根味儿不大的烟,一局全场最佳的游戏,都能让他得意好久。

    高中三年,程未浑浑噩噩,睡觉包夜,父母愁他无大学可念。最后半年,他总算开了窍,狂刷历年高考卷,硬着头皮背政史地。

    结局与付出不成正比,程未的高考成绩超一本线二十,放榜那日,程未妈看到分数,愣了大半天:“儿,你是不是输错准考证号了。”

    确认老天爷开眼,程未一家先去烧香还原,接着便将好消息公之于众。‘全年级常驻倒数’一朝逆袭,所有人都在嘀咕,这小子,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

    总之,挨过高考,录了一本大学,程未自我感觉膨胀,大有解甲归田之意。从今以后,他权当读书写字是王八龟儿子,挂科后补考,补考后重修,重修后毕业。青春就这几年,再考研,读傻了怎么办。

    没什么雄心大志,程未得过且过,生活如一池温水。他拘泥于四方格,游得漫无目的,活着就能看到老去。

    直到遇见宴旸。

    她像颗五彩斑斓的甜椒,‘咣’一声炸进他的小温锅,水花四溅,心『潮』澎湃。

    过了十九年没羞没臊没目标的日子,程未一朝崛起,渐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他委托‘交际花’刘碧,潜入女生内部,打探有关宴旸的全部讯息。

    晚上十点,刘碧破门而入,夹着一阵充斥汗『液』的风。他晃着上铺的程未,急得上蹿下跳:“程未,出去借个火呗。”

    知道他要说什么,程未穿上大裤衩,与刘碧蹲在人迹罕至的。。。楼梯拐角垃圾堆。

    替他点了火,程未挠着刚叮的包:“她有没有男朋友?”

    “没。”烟头闪着殷红的光,刘碧眉头一蹙,“但是她有喜欢的人,这男的在省大念书,据说长得还挺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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