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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盆儿，这个盆叫“阴阳盆“俗称“丧盆子“，不过也叫“吉祥盆“。这个仪式很重要，摔盆者一般是死者的长子或长孙，是关系非常近的人，如果无儿无孙，而不得不由别人来摔盆，这一仪式就会使摔盆者与死者的关系变近，甚至确立财产继承关系。
“就是啊，二哥，咱家祖祖辈辈没有一个当官的，想要当个体面的城里人，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大哥家的情况，你比谁都了解，大哥大嫂就死守着那两亩地，阿富刚结婚，还有沈家的情况。
二嫂将来有孩子，孩子也好安排工作呀，还有二嫂，也能去那里上班。再说二姐家，二姐夫在单位上班，就挣那么点死工资，现在两个孩子要养活，给二姐找点事做，也能减轻点二姐夫的负担不是？”楚千琴坐在那里，拉着楚成业的手，说的情真意切。
“夏荷就算了，她身体不好，家里两孩子都照顾不过来，我也不想让她出去上班。”孟明辉听到楚千琴提到他，第一时间出来表态，他其实并不想沾光，又不好阻止，只能不发表意见。
“玉兰，你说，你愿意自己念书，还是愿意把机会留给大家？”楚千琴看孟明辉不帮忙还拆台，只好把目标转向楚玉兰。
整个过程中，楚玉兰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坐着，沈尚香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这种场合，本来也没有他们小辈说话的份儿，只管坐着听就是，他们的意见从来不能左右大人们的决定。
此刻，听见人问她，她正要开口，却被楚立业抢先说道，“你问她干嘛，她眼看快要嫁人了，哪有时间去读书，等她等毕业黄花菜都凉了！”
“老二，娘给你跪下了！”杨素恩知道快刀斩乱麻，以防夜长梦多，当即站起身在炕上就给楚成业跪下。
楚成业哪能真的让杨素恩给他下跪，只好一把揽住，摁在炕上，众人也跟着劝说。
“老二，你是铁石心肠啊，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楚立业骂道。
“二哥，你快答应啊，万一咱娘气出个好歹，这辈子你良心能安宁吗？”楚千琴一边给杨素恩顺气，一边催促楚成业，楚成业一根筋，认死理，答应过的事情从不反悔。
“娘——”楚成业一声长叹，眼泪模糊，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入学通知书，举在半空，手一松，飘然落下。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身体，颓然坐下，没有半点力气。
吴秀英一把夺过通知书，目光幽幽，冷冷的看着大家。
第509章 通知书风波（五）（）
“二嫂，你这是干嘛，你放心，工作的事情，肯定先安排你，还有将来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有份儿。”楚千琴离得最近，伸手要够吴秀英手上的通知书，被她一躲闪，只得好言相劝。
“秀英，你把通知书给我，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往后你还是老二的媳妇，不然，你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吴秀英嫁给楚成业这么多年，杨素恩还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看着眼前众人，吴秀英突然笑了，随即两手用力一撕，不待众人回过神，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撕烂的通知书往嘴里一塞，硬生生的吞咽下去。
“啪！”杨素恩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下去，被楚成业生生受了，他把吴秀英护在怀里，用后背忍受着楚千琴和楚立业的厮打。
吴秀英肚子里怀着孩子，万一伤着孩子，楚成业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楚千琴拼命的捶打吴秀英，被楚成业一把推倒在地，她一骨碌爬起来，还是不甘心。又伸手想要掰开她的嘴巴，从她嘴里把通知书掏出来，被吴秀英一口咬下去，鲜血淋漓。
魏月波站在一边，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没有拦着楚千琴，程凤芝，楚玉兰和沈尚香三人一起用力，才把发疯的楚千琴给强行压在身下。
孟明辉和楚长富一人扯住一个胳膊，把楚立业两手给控制住，混乱的局面才算稳定下来。
“你滚！你滚！”杨素恩气的拿起炕台上的一碗茶水，照着吴秀英头上砸去，被楚成业低头挡住了，头上立刻划破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不用你赶，我本来就不是这个家里的人，我自然会走。当初玉洁死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啥感觉没有，照样高高兴兴打闹玩笑！现在倒好，想要用她的东西，来换取你们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告诉你们，想都别想！”吴秀英嘴角带血，像是来自地狱的吸血鬼，恶狠狠的说完这些话，一摔门，大笑着离开。
玉洁，妈总算是给你出口气！
你别怪他们，要怪只怪妈，妈不该把你生在这样的家庭！
出了院门，吴秀英心中郁气一扫而空，想到刚才的场面，她竟然有种眼看着女儿被人瓜分的感觉，太可怕了！
她想，哪怕是她能听到一句关于玉洁的好，哪怕是她能听到一个人念着玉洁的好，她都是知足的，可是没有！
吴秀英是个能忍耐的人，今天若不是忍无可忍，她不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
事已至此，她一点都不后悔，竟然隐约觉得心里无比的敞快，对，只有让她们真正心痛，他们才能记住她的玉洁。
吴秀英前脚刚走，后脚楚玉兰，楚长富和沈尚香，还有程凤芝都走了，出门转身进了楚长富的屋子。
“妈，你今天咋那么安静啊，不像你的个性哦？”楚玉兰自刚才就觉得十分悲凉，可见她上辈子活的的确很失败，心里更加确定不能那么凉薄。
程凤芝爱占小便宜，今天超级豪华大馅饼摆在面前，她竟然这么安静，很有些意外。
第510章 通知书风波（六）（）
“哎，说实话啊，这个诱惑确实够大，没有人不会心动，这笔买卖也很划算。可是，我也是为人父母，你二婶目光像刀子一样，那感觉就像咱们瓜分的不是通知书，而是玉洁本人。之前咱家对玉洁确实不咋滴，两家住一个院子，一年到头没和那孩子说上两句话，我咋还意思张那个嘴！”
人家死的时候，没有人悲伤，连眼泪都没有，人家拿命换来的好处，要是再笑嘻嘻的伸手去拿，还是不是人了！
楚玉兰点点头，确实如此，楚长富和沈尚香也点头附和，他们也觉得程凤芝说的在理。
如果通知书是楚玉洁的遗物，那也该是她最亲近的人拥有，至少是曾经为她悲伤过痛苦过的人，而不是这些所谓的亲人。
“我从没见过我二婶这么厉害！”楚玉兰忍不住赞叹，如果没有亲眼看见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大概一辈子都会在心里怪吴秀英吧。
“就该这样，这才有点当妈样！”要是依着她，最好劝她的人每人给两巴掌，什么东西！
“妈，我这里有两床新被褥，你让玉兰带着吧！”沈尚香神思恍惚，对她来说，只求楚长富平安无事，不求别的。
“对哦，赶紧收拾，快点啊，你二叔三轮车都开过来了，就等收拾好了，送你进城呢！”程凤芝一拍脑门，转身出屋忙活去了。
出了屋子，孟明辉坐在院子里，楚玉兰走过去，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二姑夫，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啊，你说玉洁要是还活着，能不能弥补那份缺失的亲情？”
“不能，性格决定命运。”
“你这话说得很好，这次是谁教你的？”
楚玉兰一笑，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二姑夫，毛纺厂的书记是不是和新来的县高官站在一起的？”
“我怎么知道！”孟明辉眼睛一瞪，头摇的像拨浪鼓，转而又问，“那你为啥不同意去读书，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能力拿下功课，据我所知，你还是很用心读书的？”
楚玉兰低头想了想，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对于孟明辉，她没必要隐瞒，至少他不会出卖她。
“我觉得，国家赋予某个人一定的权利，不是让他公器私用的，而是让他更好的为国家为百姓服务。今天如果这件事办成，看似没什么，很划算的一笔买卖，谁都没有吃亏，可真的谁都没有吃亏么？
对于别的老百姓，公平吗？对于别的学生，公平吗？对国家和人民，公平吗？如果国家的利益，成为满足个人利益的牺牲品，那么这个国家的将来指望谁？
何况，铁饭碗真的一辈子打不碎，我看不一定吧，半个月前，也就是8月3日，沈阳防爆机械厂不就宣告破产。‘大锅饭’和‘铁饭碗’禁锢了企业的发展，让企业缺少市场竞争性，迟早会被淘汰的。
与其给他们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还不如让他们早点清醒，认清形式，努力拼搏。”
孟明辉古怪的看了一眼楚玉兰，陷入了沉思中。
第511章 漏洞（）
孟明辉紧皱着眉头，食指和中指不断地摩挲着脑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楚玉兰口里的“沈阳防爆机械厂”吸引了。
他是体制内的人，自然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可是这件事报纸上根本没有报道过，那这丫头是如何得知的。
要知道，作为第一家倒闭的国有企业，在社会上引起的震动丝毫不亚于一场小规模的地震，国内的报纸是不会刊登的。
“玉兰，你咋知道这件事的？”孟明辉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向她问个明白，她连续两次，每每带给他的意外惊喜都很大。
如果之前的那次，她说是玉洁的功劳，那么这次难道还是玉洁告诉她的，她一定有秘密。
“哪件事？”楚玉兰以为他问的是新来的书记，她不会把廖家的事情告诉他，只能装傻充楞。
“破产的事情！”孟明辉明知她是故意的，可是她一个姑娘家，又不能打，不能骂的，只好叹口气，四下看一眼，压低声音无奈道。
“哦，哪个啊？”楚玉兰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仔细的回忆着刚上大学那年，她总是听见经济系的人来她们哲学系探讨，似乎提起过此事，“听广播啊！”
她记得有人提起过，当时虽然新闻报纸上没有报道，但是事发后第二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早晨的新闻节目中做了报道。
“哦，我都忘记你家有台半导体了。”孟明辉点点头，显然没有再对楚玉兰的话产生疑惑。
楚玉兰心虚的缩缩脖子，她家是有台半导体收音机，也的确可以收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唯一的漏洞在，事发后的第二天，也就是8月4日早晨，她还在火车上，根本没机会听广播。
“二姑夫，据我所知，咱们青阳县，类似沈阳防爆机械厂这样的情况，应该不少吧，为啥一直拖着呢？”楚玉兰不想让孟明辉纠缠广播的事情，转移话题道。
“不许胡说，我还有事，先走啦，晚上你来我家，我让你二姑做顿饭，庆祝你乔迁之喜！”孟明辉严肃的制止她乱说话，起身推上自行车，准备出门。
“好，知道了。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有数！”楚玉兰点头答应，又忍不住嘀咕一句，心说，不着急，等搬完家，安顿好大哥二哥，就该找他摊牌了。
楚玉兰在院子里坐了一会，楚长贵小跑着进院子，对她点点头，楚玉兰立刻会意，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厨房。
王放和田欣离开的时候，楚长贵就趁乱溜了，此刻，人都在屋里忙活，谁都没留意，他悄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