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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贺正安表情依旧冷淡,但他眼角,还是清晰可见地跳了一下。
简皙在等,几秒之后,却等来一句嗤笑和反问。
贺正安:“我和他已经断绝父子关系,这孙女,我干吗要认?”
简皙不慌不『乱』,从容应答,“您做的慈善,排名数一数二,陌生人尚且能关心尽责,为什么对家人反而如此严苛?”
贺正安情绪泛动,拔高语气,“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是没您见多识广,但我至少懂得,血脉相承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是不肯给对方一个摊开说话的机会。”
贺正安的语调比刚才又烈一分,“那是你没见识过那小畜生的混账德『性』!”
简皙不否认,“是,他以前一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能十个巴掌也打不回来,估计还要踹上几脚才解气。”
贺正安意外,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可是,老爷子,您就真的不想再看看吗?”
“看什么?”
“他在改变,在变好。”简皙抿了抿唇,说:“他也当了父亲。”
不再尖锐,不再偏激,少年时戾气『逼』人的『性』格,已经沉淀于世间深海,如今,他经历了你的角『色』,或许口不择言,但内心的平顺和对岁月的俯首,足够提供重修旧好的契机。
贺正安直视简皙,看她不躲不藏,十分坦『荡』。
而内心有东西在碰撞,无声又激烈。
贺正安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简皙抬起头,一字一句答得清晰,“因为我是除了您和外婆,最了解他的人。”
贺正安微怔,看着眼前这个白净秀气的姑娘,不客气地直评,“傻大胆。”
冰冷冷的三个字,简皙愣是从里面听出了个春|『色』探头。
她挺乖地点了下头,“如今傻大胆也不好当了,拖家带口,老远奔过来跟您进行辩论赛。我都快虚脱了。”
一旁的阿姨,听着偷偷笑了起来。
贺正安腔调十足地重咳一声,阿姨立刻老实。
他看向简皙,态度高冷,不情不愿地吩咐道:“去给她泡杯茶吧。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是歪点子,买个娃娃假装小孩的事也想得出。”
他痛心疾首,直摇头,极力塑造忧国忧民的正义气质。
简皙捡着话里漏洞,见缝『插』针十足讨好,“老爷子,您不用遗憾,萌萌就在车上,您想见的话,我可以马上……”
话还没说完,贺正安就急不可耐地撇清,“谁遗憾了?谁想见了?你这个小姑娘,不要太有意思。”
简皙连忙点头,背脊挺直站的正,神『色』忧伤地暗自嘀咕,“那可就惨了,我弟弟不会带孩子,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你弟弟?”贺正安耳朵尖,很快问:“小青年怎么带得好孩子?”
简皙佯装叹气,长长一口吐出来,“别的倒没事儿,饿了就哭一会,『尿』湿了就等着我回去换,车里开了冷气,也不会捂出疹子。”
贺正安:“……”
简皙幽幽道:“就是我弟他脑子不太好使,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间歇『性』地发病,弱智没法儿治。”
之前尚能强装高冷的贺正安,此刻终于破功,急声喊道:“你也是心大,贺皙才一岁,怎么能跟个智力有问题的人待在一起!”
简皙眼睛一亮,高兴说:“老爷子,您竟然记住了她的名字?”她暗搓搓地窃喜,心想,还说不在乎。
贺正安没空跟她拿腔,“快把孩子接到屋里来。”
————
车里。
陶星来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吃着草莓。
萌萌胖手也捧着一个,用才冒出四颗的『乳』牙又嚼又『舔』,十分专心。
陶星来看着她吃货样,忍不住感慨,“宝贝儿,舅舅看好你哟。”
听到熟悉词汇,萌萌条件反『射』一般地变成了复读机,“鸡鸡,鸡鸡。”
“靠,是舅舅。”陶星来凑近,张嘴,字正腔圆发音,“跟我念,帅——『逼』——舅——舅——”
萌萌也不知被按了哪个开关,笑点『迷』离,咯咯咯地乐个不停。
然后避重就轻,小『奶』音学舌道:“『逼』『逼』鸡,『逼』『逼』鸡。”
陶星来:“……”
这时,一道车灯霸道直刺而来。
陶星来赶紧伸手挡住萌萌的眼睛,怒骂:“哪个小王八!”
他眯缝双眼,看清了来人,顿时惊恐,“不会吧?”
隔着挡风玻璃,对面车里的人夹风带雨,跳下路虎,面『色』阴沉难堪。
陶星来『揉』了『揉』眼睛,“我天,地狱使者贺贺哥?!”
贺燃眉冷目怒,像要提刀杀人一般。
陶星来吓得腿软,赶紧抱住萌萌这道护身符,滚下了车,差点没跪地磕头认错。
没等贺燃开口,他就麻溜地出卖了亲姐。
“姐夫!我姐超不乖!我拉不住!她在屋里和大爷吵架呢!”
贺燃一听,人就急了,老头的脾气他知道,简皙肯定要吃亏。
他撸起袖子,提步向前,像是踩着风火轮,杀气『逼』人。
“你俩的账等会算,谁敢欺负我女人,老子跟他没完!”
陶星来好怕怕,捂着胸口嘀咕,“……可不就是你老子吗……”
姐夫,用泰拳()
贺燃怒气『逼』人的模样,头发都快烧着了。
陶星来稍稍理智下来,觉得这样可能会把事情搞砸,于是抱着萌萌,“姐夫,姐夫!”
贺燃大步向前没回头。
萌萌眼睛一眨,扑腾胖手,“爸『逼』,爸『逼』。”
“完了,这孩子,说『逼』上瘾了。”陶星来暗暗惊叹。
听见女儿爱的呼唤,贺燃来了个急刹车,转头,低眸,抱起萌萌放手里掂了掂,然后还给陶星来,“抱着。”
“姐夫你可千万别打架。”陶星来语重心长,“打不赢的,他们人儿多。”
贺燃脸『色』没融冰,还是那句话,“你俩的账等会算!”
陶星来一愣,演技上线,眼泪都快出来了,对着萌萌说:“孩子,舅舅帮不了你了,你爸要找你和你妈算账,可怜你才二十五斤,一巴掌下去就能成猪肉饼。”
贺燃:“……”
望着人远去的背影,陶星来惺惺作态,“姐夫,要不要我帮你打架啊?”边说边坐回车里,抱着萌萌继续吃起了草莓。
贺家。
简晳与贺正安聊完,正准备去接萌萌,手放门把上刚拧动,一股大力就从外推来。
简晳躲闪不及,被门板给弹在了地上。
额头实打实地“嘭”声一响,她眼前就这么黑屏了。
“嘶,疼!”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听见贺燃嗓音一震,“简晳!”
简晳背脊惊出了一层汗,顾不上痛地睁开眼,脑子瞬间打了死结,“你、你怎么来了?”
还好,还认得人,还能说话,证明没碰伤脑子。
贺燃冒头的担心顷刻间又被愤意替代。
简晳刚才在开门,一个人,脸『色』不好,这房子,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贺燃把这些信息一综合,得出了个电光火石的偏执结论——贺正安一定训斥了简晳!
他眼『色』一沉,迈步就要往屋里冲。
简晳反应迅速,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贺燃。”
被拦了个正着,贺燃蹿高的火焰稍稍浇灭了些。
贺正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一声冷哼,又恢复了不近人情的人设。毫不客气地点评:“本『性』难移。”
贺燃侧脸打了霜,线条绷紧,不发一语,甚至没看他一眼。
他弯下腰,拽着简晳的手臂,将她扶起。
简晳心惊肉跳,反手握住他,生怕他一个脱缰就上去搞事了。
好在贺燃还拎得清,唇齿颤出一个字,“走。”
简晳吞了吞喉咙,试探道:“萌萌她在外面,想看看爷……”
爷爷两字还没说完整,贺燃一声怒吼,“走不走!”
记忆里,这种摆上台面的暴脾气,对简晳,还是第一次。
深知事情严重『性』,简晳识时务地赶紧点头,“走走走。”
两个人踏出贺家,贺燃漠然的脸依旧没暖过来。
夜『色』里,身后的灯火越来越远淡。
简晳被半拖半迫,忍不住开口,“你把我抓疼了。”
贺燃脚步不停,手劲到底是松动些。
简晳趁热打铁,可怜兮兮地喊了声,“老公。”
贺燃猛地停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爱又恨地牙痒痒,“简晳,很好玩是吧?”
“我不是在玩。”简晳看着他,“我带女儿来看看爷爷。”
“她没有爷爷!”贺燃厉声打断。
简晳一时无言,心思一转,知道这不是一个谈事的恰当时机。
贺燃憋了一肚子火,看到她可怜低头的巴巴样,理智回归一半,压下尖酸躁动,缓了缓语气道歉:“对不起,不该凶你。”
简晳重新抬头,低声说:“我也对不起,不该瞒着你。”
贺燃停了会,暂没动作。
简晳猜,他可能是在等她解释。于是重新组织语言,慢声道:“老爷子没有为难我,他请我进屋喝茶,我们聊了一些话,除了刚开始的磨合,过程还是愉快的。”
贺燃极轻地嗤了一下。
简晳伸手捧住他的脸,“喂。”
贺燃吊吊地看着她。
“你面瘫呐?”简晳皱眉。
贺燃一用力,蹭开了她的手,转过背,沉默无言地往车边走。
这男人,心结死死的。
简晳深呼吸,拔腿小跑跟上,“等等我。”
车里。
陶星来把最后一颗草莓分成两半,对萌萌说:“一半给你,舅舅可爱你。”
萌萌又在那复读机叫鸡鸡了。
陶星来觉得这娃不得了,“你是女孩儿,矜持点。哟,你爸妈来了。”
他赶紧下车迎接,“贺贺哥,你受伤了吗?我这儿有云南白『药』,让我给你疗疗伤。”
贺燃不吭声,坐上副驾,抱起萌萌,紧紧得不松手。
简晳推开陶星来,“你坐后面,我来开。”
陶星来很机灵,一看两口子就是吵架了,他趴着贺燃的椅背,“贺贺哥,我订好酒店了,今晚咱俩睡一间房,我能帮你盖被子。”
简晳:“有你什么事。”
“你这个罪恶滔天的女人,一边儿去吧。”陶星来美滋滋,“贺贺哥,可别轻易原谅她,来个冷暴力唬唬她,让她不听话。”
这种反话刺激其实还挺有效,贺燃终于忍不住说:“我不跟你睡。”
“哇塞,你对我姐的爱真是感天动地呢。”陶星来拍拍简晳的肩,贱兮兮地说:“就冲这份宽大胸肌,晚上再疼你也要忍着。”
简晳知道弟弟是在给他俩缓和气氛,十分懂事地拾阶而下,“好!”
陶星来忙着往贺燃耳边凑,小声亢奋,“姐夫,用泰拳,疼得她嗷嗷叫才解气。”
“妈的。”贺燃暗骂一句,终于破功笑了出来。
这姐弟俩,组个节目上春晚,没准能拿个全国观众最喜爱奖。
简晳见他笑,终于松气。
到了下榻酒店,陶星来回房睡大觉,贺燃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