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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着身子站在门槛之内的楚漫贞微微偏首，用眼角的光芒看向方桃缨。
“贵妃这般忌惮，到底还需不需要臣出手了？”
自己的威胁对楚漫贞没有分毫作用，方桃缨保持着阴沉的脸色，满是愤怒和不甘愿。
明明此时她是求合昌郡主帮忙，可她偏偏做不出应该有的祈求与期待。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面被楚漫贞扔到地下踩！
轻轻哼一声，楚漫贞彻底走入屋内，命令思琴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窥探的目光。
顿时，安静了。
屋内血气浓郁，药味弥漫，味道很是呛鼻。
第402章 筛子（）
二人走入里屋，直直便看到躺在里屋床上昏死的方阮楠
思琴的眉头皱成了起伏的山峦，忧心忡忡：“主子，您……您还会医术呢？”
话语之中满是怀疑。
就凭主子平日里的天冷加衣都需要下人们叮嘱，思琴还真是想不到主子现在会了医术，还会针灸呢。
“难道，您是继承了原合昌郡主的所学吗？”
思琴大为惊讶。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还可以期待一二。毕竟就连久居深宫的她，也曾听闻过昌国皇后乃杏林高手。
昌国大公主自幼跟随母后学医，本事一定匪浅。
盯着头上的粗布被血液浸湿的方阮楠，楚漫贞没好笑地送给思琴一个斜眼。
“你想什么呢，我连原来的合昌郡主的记忆都没有，又从哪里会的医术？”
“那这、这，您打算如何是好？”思琴诧异询问，“就这么眼睁睁地耗时辰吗？那您方才直接说自己治不了不就行了，何必要对着这么一个死人？”
楚漫贞摇头，上前两步，站在方阮楠的床边细看。
他头上包裹着的纱布，不仅已经被血液浸湿，还变得又硬又干。可见的确是再不救就死定了。
“他们非要让我试上一试，那我就试上一试呗。”
让思琴从旁边拉来一个凳子，楚漫贞在床边坐下。
“其实我近一段日子以来，也是非常认真在学习针灸之术的。”
将针具在床榻边缘展开，楚漫贞感慨：“只是毫无基础，所以学得很是艰难。况且平日里也没有能拿来练习的对象，只能用些萝卜土豆的，毫无手感。”
说到这里，思琴就琢磨出来了主子的意思。
“所以……”随着在主子的身旁坐下，思琴面色忧虑，“所以您是想拿中郎将当、当筛子吗？”
抽出一根细细的针，楚漫贞看向思琴：“什么叫做拿他当筛子？是我拿他练完手之后，他才会变成筛子。”
思琴：……
“那您到底还救不救中郎将？”
“呵，我可没救他的手艺。看他的命吧。我挑出百十来个穴位，通通扎上一遍。这般他要是再活不了，那就与我没关系，我尽力了。”
“……主子您说得对。”百十来个穴位，那绝对是尽力了。
“对了，你去外面跟他们说一声，我在这里施针，他们也应该速速赶回阊阖城中去拿药材才对。双管齐下么。万一我这边儿真的把方阮楠给救活了，最后又被他们给耽误死，那可怪不到我的头上。”
“是，奴婢这就去向他们说。”
思琴起身去屋外，向太医等人转告楚漫贞的话。楚漫贞则紧捏手中的银针，打量着面前的“死尸”，踟蹰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从头上先扎？头上这头破血流的，她还怕脏了她的手。
从双脚先扎？呵，让她去碰方阮楠的脚？信不信她立刻把针换成刀，咔咔两刀剁掉算了？
犹豫了一会儿，思琴再次进屋：“主子，奴婢已经向他们嘱咐了。”
“嗯。”
第403章 仙人掌（）
“您还不下手吗？”
“我不知道往哪扎。”
楚漫贞不知道，思琴就更不知道。
把方阮楠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思琴提议道：“要不然主子您就扎一扎他的手和双臂便好，别的地方作罢，别脏了您的手。”
说完，思琴补充了一句：“这种人，死了就死了吧。”
这么淡漠无情？
楚漫贞转眼，看思琴一下。虽然从思琴的表面上看不出，但心思灵活的楚漫贞还是敏锐地感知到思琴的异样。
她勾唇笑了笑：“怎么，方桃缨给你难堪了？”
就这么出门一眨眼的功夫，也能受委屈？
并不想什么委屈都向主子说，于是思琴淡淡应了一声，没多说。
思琴不说，楚漫贞也能大概猜出来，想来方桃缨无非也就是能说一些警告威胁之语。
“哎，你说方桃缨要是知道她说得越多，她弟弟就越没救，该是什么心情？”
闻言，思琴讪笑一声。
一边和思琴闲话相聊，楚漫贞一边心不在焉地在方阮楠的身上试着扎针。
先是在手掌上扎下数道穴位。
“其实这针灸之术还是很有用的，我大概背了一些，初初入门。”
“比如这个大陵穴，位于手腕横纹的中央，是十三鬼穴之一，具有镇气安神、止痛活络、清心理气的作用。大陵穴同劳宫穴一起施针，可以舒缓心绞的痛苦，也能改善失眠。”
楚漫贞说着这些，也是帮助自己再次学习记忆，而且思琴也听得非常认真。
一连介绍了好几个穴位，眼瞧着方阮楠的手掌上没一会儿就被扎满了针，像是一片仙人掌。
楚漫贞也稍作休息。
“针不够用了。”
吞咽一口唾沫，思琴无奈地看着那个空了的针包。满满的一包针呀，用光了，主子也是厉害。
思琴感慨道：“怪不得主子会应下此事，哪个活人能让主子这样练习？”
被思琴打趣的楚漫贞讪笑几声：“物尽其用嘛。”
瞧着主子的施针还有模有样，思琴忽然想到一事：“奴婢有听闻太医院的那群老头子商量着，要不要从宫外招选医女。”
“医女？”楚漫贞瞥了瞥眼珠子，“确定不是招一群打杂的婢子吗？怎么，宫里的宫女还不够他们使唤的？”
“呃，”思琴显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够得太够了。”
“什么意思？”
望着主子，思琴迟疑良久，才缓缓地实话实说：“近年来，皇上广收后宫，后宫妃嫔宫女们的数量，怕是没有一万，也得有三千了。”
“呵。”
楚漫贞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仅仅是她还为后时，轩辕正誉就是那般德性，更别说她死了，轩辕正誉当然再无忌惮。
“今年年初，宫中爆发了大规模的风寒之症，死了不少人，还祸连到近十位位分比较高的妃嫔，死了两个。皇上大怒，让太医院心有余悸。”
思琴向楚漫贞解释道：“因为卑贱的宫人请不得太医去诊治，得病后只能将病拖着。这拖着拖着……”
第404章 好路坏路都是路（）
“感染的人一多，就成了瘟疫。”
思琴满是不忍回想：“一旦成了瘟疫，太医就更是治不得了。所以他们才想着招收一些医女入宫，可以为宫中的普通宫人诊治，以防瘟疫。”
这个法子楚漫贞还算是认同：“也算是他们还有脑子。”
见主子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思琴悄悄说道：“七殿下的宫中自然也是要定有医女负责的。若是主子您能入宫……”
顿时，楚漫贞眼睛一亮。
思琴继续缓缓说着：“有奴婢们在宫中护着您，您当然不会受苦。凭此身份，您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照顾七殿下。”
楚漫贞抬手，将扎在方阮楠手掌上面的银针一根一根拔下。
琢磨着思琴的建议，忍不住连连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只是入太医院为学徒，又不是为奴为婢。身份上是没有什么好降低的。
最重要的是能和儿子在一起。到时候仗着医女的身份，还不是想对儿子如何亲近，就对儿子如何亲近？
“主子您在宫外还会受苦，倒不如到宫中与奴婢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这话倒让楚漫贞笑了：“口气倒挺大，你们四个连自己都顾不了，还能护得了我？”
楚漫贞是想说后宫有方桃缨在，思琴她们总是要倍受打压的。
而思琴却一瞬间想到昨日遭遇中郎将羞辱一事，顿时，神情羞愧而气愤。
瞪着依然像尸体一样的中郎将，好一会儿后，思琴叹气。
“是奴婢想得简单了。主子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宫，在宫外自由自在的，奴婢真是糊涂，竟然又想着让主子回来。”
楚漫贞非常认真地将银针全部收拢，然后又开始顺着方阮楠的手腕往胳膊上面的穴道上扎。
思琴说：“是奴婢蠢笨，实在想不出办法能让殿下出宫？”
“不用苦恼，”楚漫贞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那个招收医女的事，等多会儿有消息了，你记得告诉我。”
“主子您？”
“路有好有坏，找不见好路，难不成也要将坏路给堵死？”
思琴默言。
……
就带楚漫贞悠悠闲闲在屋子里一边练习扎针，一边和思琴闲谈时，守在屋外的众人是等得越来越心急，越来越揪心。
“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有结束？”方桃缨满脸悲切，望向皇上。
轩辕正誉搂住方桃缨：“爱妃不要心急，可见合昌郡主是在全力救治的。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方桃缨垂首。再正常不过的安慰之语，听在她耳中，倒好像是皇上在为那楚漫贞说话美言。
轩辕逸岚并不在这二人的跟前。他站在庭院的另一端，身旁站着思棋与小皓旰。
忽然，小皓旰低声问：“王叔，郡主会把舅舅给救活吗？”
盯着那扇小小的房门，轩辕逸岚冷漠地回应道：“难说。”
“侄儿不想让……”
话刚一说出口，小皓旰就被思棋扯了一下衣袖，小皓旰立刻闭嘴。
戛然而止的话，让轩辕逸岚睥睨低看了小皓旰一眼。
第405章 毫无反应（）
再看一眼思棋，轩辕逸岚说：“早晚会死的，也就无所谓此时能不能活了。”
这话让小皓旰听得有些懵懵懂懂，抬头望着翼王叔。
过去都是让人畏惧的，此时，轩辕逸岚冷毅的表情映在小皓旰的眼中，却显出几分高大与可靠来。
忍不住望了好一会儿，小皓旰才默默收回眼。
忽然，轩辕逸岚又冷不丁地开口说道：“对了，那人不是你舅舅，以后不要乱认亲戚。”
“嗯？”小皓旰迷惘地眨眼，“贵妃娘娘说，中郎将是我母后的弟弟，所以我要称呼中郎将为‘舅舅’。”
“呵，弟弟？若是你母后还在世，且看她认不认这两个弟弟妹妹。”轩辕逸岚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对此，小皓旰更加不能理解，那他以后到底该作何称呼？
疑惑地抬头看向思棋，思棋仅是摇摇头。
轩辕逸岚望着远处皇上与方贵妃，目光充满深意。
……
在屋里给方阮楠施针的楚漫贞是悠悠闲闲。反正她用不着担心什么，只管叫方桃缨在外面焦急好了。
躺在床上昏死的方阮楠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反应。楚漫贞已经将整条胳膊上的穴位熟悉完毕，正在把针一根一根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