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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盆之中,央求张别古到包拯包青天那里告状。最终,刘世昌的阴魂亲自到大堂诉说冤情,包大人为其做主,才使得沉冤得雪。
这是一出公案戏,情节跌宕起伏,唱腔优美,唱词生动,所以也一直传承下来。
李星野以前读包公案的时候,对这段印象深刻。于是一听到张别古这个名字,就想到了这个故事。
老哈出殡前夜,在这么偏僻的荒野山村里,几个六七十岁的老爷子,活灵活现地上演着这么一出鬼气森森的故事。
李星野回过神来,鬼戏已经演到了最精彩的地方。
公堂上端坐着一位黑脸扮相的老者,额头用白色颜料简单地勾出一弯新月的图案,颌下一部乌黑的胡须,正是包拯包大人!
堂下跪着刚才出场的张别古老爷子,地上放着一个黑乎乎的盆子。
突然,台上唯一的光源,一盏白炽灯,灭了。
借着月光,李星野发现,堂下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身皂衣,头戴青纱遮住了大半张脸,两个袖子长长地垂到地上,脸色青白,低着头。俨然是一副鬼魂的样子。
正是鬼戏里面刘世昌的扮相。
李星野暗想,这小剧团场景化妆虽然都很简陋,但气氛烘托得倒是不错。不愧是办了几十年的白事,果然有点门道。
按剧情发展,这是前来告状诉冤的刘世昌的冤魂。
隔了半晌,这名演员都没有唱。
但是,他的头在一点一点抬起来。
今夜对李星野来说,意义重大。
因为今晚,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见鬼了。
虽然隔着一层青纱,但他也认出了这张脸。
这正是老哈哈德利的脸!
此时,锣鼓乐器全都停了下来,四野静悄悄一片。
堂上包拯不惊不慌,只是拍了一下桌子。
老哈仿佛一下子惊醒过来,他眼珠子左右转了转,一下子看到了台前定定看着自己的老父亲。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奔过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台前的老哈爷子仍然用流着血的左手紧紧抓着麻绳,冲台上的包拯点了点头。
堂上的包拯大人痰嗽一声。
“堂下亡魂仔细听,
是非善恶有报应。
阳间冤屈无人诉,
阴世恩怨偿分明!
有冤的诉冤,有仇的报仇!“
老哈打了个激灵,发现只有嘴能张开,赶紧发声。
李星野耳朵听来,仿佛有人在极深的井里说话,只听见嗡嗡的回响声,而且声音断断续续,着实听不真切。
他扭头看看旁边的唐林,唐林也向他摇了摇头。
堂上的包大人却仿佛一言一句都听在了耳朵里。
“此言当真?“
老哈张嘴说了句什么。包大人一拍桌子,喝令手下带人犯。
只见从“出将“门帘里走出两位衙役扮相的人,手里,竟然押着一个纸人。
纸人是用高粱杆扎骨架,外面裱糊白纸。身子四肢细节齐全,和真人一般大小,只是一张脸,却是白纸一张,鼻子眼睛都没有勾画。
老哈一见带上来的纸人,竟然满脸愤怒至极的神情,怎奈手脚不能动弹分毫,只能张大了嘴,看样子是在破口大骂。
包大人令老哈和纸人当堂对质,在李星野看来,这出戏着实是跑偏了。
但他马上就惊讶地张大了嘴,低低地喊了声卧槽。
唐林也同样喊了一声。
纸人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副面孔。
这副面孔如同用投影仪投在质量很差的幕布上一样,不是十分清晰,但的确能认出五官。
就连脸上惊恐的神情都能看出来。
包大人听二人分辩对质之后,一拍桌案,令左右开始动刑。
两位衙役手执水火棍,劈劈啪啪地打起了那个纸人。
高粱杆儿扎的纸人,怎么能捱得过木棍轮番敲打。一会儿工夫,纸人七零八落,残肢甩得满台都是,只剩下一个头颅,脸上倒还完整,只是没了面目影像,剩下白纸一张。
李星野突然想到,《乌盆记》里的凶手赵大,也是被包大人当堂杖毙的。
这时,台下的老哈爷子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临昏倒的时候,手还紧紧攥着麻绳,结果把绳子也从台上给拽了下来。
台上的老哈登时身子一软,也倒了下去。
这时,台上的灯亮了。扮包拯和衙役的演员赶紧扶起了“老哈“,李星野再看去,竟然也是一个老爷子,穿着戏里刘世昌的行头。有人掀起他脸上的青纱,只见他一张脸全都涂成了白色,完全看不出面目。
一出离奇的鬼戏,就此草草收场。
李星野和唐林把老哈爷子扶进了屋,看他脸色煞白,应该是失血过多。好在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勉强止住了血。
老爷子毕竟七十多岁了,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失血过多,又在寒冷的冬夜站在屋外头半天,身体熬不住了。
唐林从车里取来了几袋牛奶,拿热水烫热了,给老爷子灌了下去。
一会儿工夫,老爷子睁开了眼睛。
老爷子醒来第一句话,是一个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李星野和唐林都听说过。
“张魁元。“
第90章 鬼戏的规矩()
张元魁是老哈的助理。
这个人,李星野和唐林都没有见过。
关于张元魁的信息,他俩也只知道两点:第一,老哈身亡的时候,他在现场,但能够和一个客户互相证明没有时间作案。第二,他和老哈没有什么过节,而且老哈之前还以他的名头买了一台车,并且书面约定三年后这台车归他所有。
之前李星野和唐林分析过谁有杀死老哈的动机,独独没有想到过他。
这么一个人,为什么要杀老哈?
老爷子坐了起来,看看胳膊,从腰上的孝带上扯下一条白布。李星野赶忙帮着他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看见师父施展这套鬼戏。那时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哪有什么法度,遇上冤死的人怎么办?嘿嘿,那就得看大拿的手段了。”
鬼戏的传承有千年历史,但“大拿“带领的班子演的鬼戏,跟以前老百姓过节解闷儿看的可不一样。
他们这套鬼戏,是给鬼看的。
开场唱戏之前,由专人拿着铜锣,在周围路口来回巡查,大声告示,口念清场咒,让生人回避。而一般的村子里,落了黑也没人出门。这是喊给赶夜路的行人和不懂事的小孩听的,防止他们误闯,既影响了鬼戏效果,也可能害了自身性命。
以这出《乌盆记》为例子,开场之前,“大拿“用出殡人家门口的钱串子上的纸钱祭拜四方过路的孤魂野鬼,以示恭敬和诚心。
引来看戏的鬼魂,完全是随机的。有善有恶,有强有弱。因此如果同时戏场周围聚拢看戏的生人,就可能遭受祸害。
老哈爷子作为“大拿“,自然有本事护佑李星野和唐林二人,但再多的生人观众,他也保证不了他们的平安。
纸钱沾上生人之血,在阴间有铜钱变黄金的功效。吸引来过路鬼魂之后,用串纸钱的麻绳,上接戏台,下通后土,再用死者苦主的至亲之血浸染麻绳,引来苦主的冤魂。
戏中扮演受害者的角色,都要把脸涂成一片白色,以待苦主冤魂附体。而且脸上要罩青纱,隔绝阳气,以示其为鬼魂。
承受冤魂附体的演员,事先要在胳膊腿上都涂上鸡血,这样,新死的冤魂法力有限,无法控制其四肢活动,只能张口诉说冤情。
这条规矩,可是血的教训促成的。早间年,滚马岭东头有个村子,村里的寡妇家的独苗闺女,被人害死。央求来“大拿“上演鬼戏后,那闺女的冤魂狂性大发,竟然控制演员拿着刀冲进了邻居的家里,砍死了那人一家五口。而那位寡妇一直笑嘻嘻地握着麻绳,死不撒手。原来,那位寡妇常年受邻居家欺负,她的闺女的确是邻居家的当家的给害死的,但灭他人全家,也是忒恶毒了。
接茬说鬼戏。
冤魂附体后,当着招来的鬼魂诉说冤情。寻常鬼魂滞留人间,时间一长,难免烟消云散。能留下来的,大多是法力高强之辈。
如若觉得苦主的确可怜,而凶手又实在可恶,得了洒血纸钱的鬼魂帮手,就会在夜里,趁凶手熟睡之际,动手捉来其阳魂,把它附着在事先预备好的白面纸人身上,以防止其逃跑。由差人带上公堂,当堂对质。
鬼魂可以乘风行走,千里之间,倏忽即至。
凶手胆气再旺,自己被厉鬼捉来,再于公堂之上与自己杀害的死者对质,往往吓得屁滚尿流,没有不如实招供的。
即使有天生泼皮无赖,抵死狡辩的,在苦主的泣血哭诉下,周围的鬼魂和堂上的老爷也能轻易辨出是非。
查明真凶后,当即动刑。
在包公案的系列剧目里,只有杀人全家、杀死至亲、滥杀老人、儿童、孕妇这种恶贯满盈之徒,才会用铡刀当场处决凶徒。千里之外的凶手,于睡梦中再也醒不过来,就此了账。
其他凶手,也判其抵命,但是以杖刑处之。当场用水火棍打得凶手附身的纸人七零八落。被这样处刑的凶手,不会马上毙命,其魂魄会在三天之内飞散。以给其留出时间忏悔,和交代后事。
李星野听得津津有味,唐林则默默地在嘴里重复着老爷子的话,以备日后复述出来,记在在稿子里。
说完话,老爷子精神恢复了许多,起身下地,到老哈的灵前继续烧纸。
李星野跟着蹲在一旁,拿根柳树棍子,把烧完的纸灰小心地拨出来,待凉透了,包进一张黄表纸里。他有在中医馆里练出来的打药包的底子,把纸包叠得工工整整,放在老哈尸身旁边。
这是上路钱,在守灵的时候,亲属烧得纸钱越多,给死者路上带去的盘缠越多。
唐林在一旁就问道:“老爷子,您刚才说,有二十年没有演鬼戏了?“
“是啊。前几十年,我继承师父的手艺,用这鬼戏帮多少人家洗刷了冤屈。按说这也算是积累功德,是好事。可惜啊,二十年前那次,我错了,唉,平白害死了一个大好的青年。“
老哈爷子当时,已经独立带了一套班子,十里八村的白事,都是他的人一手操办。遇上冤死的苦主家属相求,也乐意仗义出手。名声大振之际,老百姓见了他,都尊称一声“哈大拿“。
那一年,西山坳镶黄旗村,死了一名老师。这人姓赵,是本地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没有成家。那年夏天,这位赵老师被发现死在村口的鱼塘里。赵家是当地的大宗族,找来当时的哈大拿给操办事情。当时,赵老师的老父亲,就说儿子托梦给自己,说死得冤枉。
赵家的人就让哈大拿安排鬼戏。其实,倒不是为了真心给这个远房亲戚申冤,而是为了向外人显示一下,赵家的人不怂,不会平白受人冤枉气。
所以赵家族长一再跟哈大拿交待,必须还赵家一个说法。
赵家在当地权势熏天,要在当地吃白事饭,当然不能开罪。
而且一名老师无故死在水塘之中,恐怕的确事有蹊跷。
但这一出鬼戏,差点儿丢了哈大拿的鬼戏手艺。
第91章 圆光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