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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还有一点我不明白,即便我们怀疑他与魏郢之死有关,但想要定他的罪却很难。
为何在这时候供出所有的事,他不怕死么?
我沉默片刻,向他问:“在下心中,有一个疑问,不知陈兄可否回答?”
陈遇看向我,我问:“陈兄为何这样做?”
“既然已经假借魔刀弑主之事,为自己洗脱嫌疑,现在又为何自首,告诉我们这些事?”
陈遇低下头,片刻,扯了下唇,悲凉地道:“我姓陈,不姓魏,之前会假借魔刀摆脱嫌疑,不过是我还不确定韩征是否死了,想拖延一些时间,再去找他报仇,现在,既然知道他已不在人世,又何必再贪生怕死,苟且活着?”
他顿了顿,又道:“若我瞒下此事,或许可以逃过一劫,但从此以后,就只能以仇人之子,魏沉的身份活着,如此,倒还不如去死。”
我无言以对,从府衙回来后,我们回到驿馆,陈遇因涉嫌谋害魏郢一事,被扣押在官府。
一场宛如闹剧的变故,令我和师兄都不好受,回程途中,一句话都没说,他也没有理我。
师妹并没有跟随我们去府衙,而是留在驿馆,见到我们回来,连忙迎上来:“师兄”
我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师兄,究竟是杀了我,还是饶我一命,我还在等着他的决定。
师兄也站在不远处,看了看我,视线又有些举棋不定地移了出去,他在犹豫,也在挣扎。
此次师父的事,对他的打击是最大的。
从小到大,师父在他眼中都犹如天神,他将师父视为自己的亲人,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会草菅人命,手上沾着无辜人的鲜血,更没有人愿意相信,一直以来恩重如山的师父,曾经投敌叛国,是个恶毒狠心的小人。
“大师兄,我们不是故意的”
见他犹豫,却还是不肯放下手中的长剑,师妹忍不住道:“我和二师兄这样做,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你可知道师父他”
“红菀!”
怕她泄露我的事情,我连忙喊了她一声,却听师兄忽然道:“告诉我真相。”
他的语气怔然,声音很轻:“如果你们还拿我当师兄的话,就告诉我真相。”
“为何要杀师父,为何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魏郢的死因,是与陈遇有仇,那师父呢?”
他红着眼眶,望着我:“绯然,你到底是谁,这些年,潜入我们师门,又有什么目的?”
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言辞闪烁:“师兄,关于师父的事情,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现在就告诉我真相!”
师兄声嘶力竭地打断我:“现在!”
他情绪激动,又持起手中的长剑,指着我:“纵然他有千般错,纵然天下有千万个人,有千万个理由想要杀他,可师父却从未对不起你,绯然,他养育了你二十年,一直是最偏爱你的,对你而言,他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难道,二十年的朝夕相伴,二十年的恩重如山,在你那里,当真一文不值么?”
不是,我知道师父对我好,即便有师兄,有师妹,他对我都是明显偏爱的。
虽然在师门里,我被他教训得最多,给他惹得麻烦也最多,可我知道,有多在意,就有多严格,他一直说,我是他的徒弟之中最聪明的,可又怕因为我的顽劣,孤僻,最终走上歧途,所以,即便我已经长大了,他还是不放心。
我还记得,小时候,山上的夏天又闷又热,他怕我们睡不着,就整晚给我们打着扇子,驱赶蚊子,衣服破了,鞋子坏了,也是他帮我们缝好的,他总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去学什么丝竹管弦的,一点都不大气,可是,为了我们,让他捡起针线,去做女工的活都可以。
一直以来,我都恨他,也恨我自己,为什么他要做那些错事,为什么他会是我的仇人,为什么要对他心软,为什么看到他对我好时,还会有感激之情,明明我和他之间,横着一笔血债,即便他与当年景王府的惨案无关,却还是间接害死了我的父亲,杀父之仇,如何能忘?
我恨他的过去,也恨我自己,不能对恨意始终坚持,总是因为与他相处时的一点温情,就犹豫心软,不愿相信他害死我父亲的事实。
“师兄。”我抬起头,对他惨淡淡地一笑:“难道经过陈遇的事,你还不明白么?”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不让他看到一点伤心的情绪:“你说师父对我好,难道魏郢对陈遇不好么?收他为义子,将军中的权势交托给他,甚至,为了让他在未来的朝局中站稳脚跟,苦心孤诣,为他笼络人脉。”
“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从不会让自己的后背悬空,把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可在陈遇面前,他却可以放下顾忌,毫无戒备地吃下梦魂枝,难道他不知道,倘若陈遇有异心,或者对他的安危不负责,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因为他相信陈遇,对于这个义子的信任,已经超过了对于可能威胁他性命危险的恐惧,所以,让陈遇有了杀他的机会。”
我望着师兄,凄然反问道:“这些事情,难道陈遇不知道么?知道,却还是杀了他,他不是对那些恩情无动于衷,也不是对魏郢毫无感情,而是,怀着恨意去接近一个人,和接近一个人才发现恨意,其结果是完全不同的。”
我本就带着目的而来,第一次见师父,心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终有一日,要了他的命。
后来发生的事,都是意外,那个间接害死我父亲的人,却像父亲一样,给了我所有的爱。
当时我还是太小了,所以,面对那些温情,才会犹豫,会害怕,会不知所措,现在阴差阳错,却是殊途同归,我杀了自己的仇人,碰巧那个仇人对我很好,一切恩怨,如此而已。
这些话,令师兄一时间震惊,喃喃地问:“你到底是谁,与师父有何仇恨?”
不待我回答,他又道:“当年,第一次遇到你时,你说你叫顾绯然,因水灾失去亲人,无依无靠,师父看你可怜,才会收留你,你和陈遇不同,他家出事的时候,他最起码有十岁了,可你我们见到你时,你才不过四岁,那时你能记得什么,又要找师父报什么仇恨?”
闻言,我淡淡答:“是,第一次见到你们,我说我叫顾绯然是没错,不过”
“或许师兄还能叫我另一个名字。”
对上师兄错愕的神情,我淡淡一笑,露出苦涩的表情道:“我叫萧昙。”
149章兄弟阋墙(四)()
我原以为,这个名字,永远都不会再提起。
萧然如梦,昙花一现,纵然美丽,却如此短暂,如二十年前,作为萧昙的人生。
那时,父亲战死数月,王府的情况一落千丈,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悲痛和惶惶不安的表情。
其他妇人失去丈夫,皆是哭得呼天抢地,然而,母亲却从未这样,从城门迎接父亲的棺椁回家,到把父亲安葬,我一直都站在她的身边,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甚至连话都很少,和从前一样,一直默默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如此,但能明显感觉到,母亲沉默的次数,比以前多了,独处的时间,也变长了。
父亲战死,王府陷入混乱,每个人都形色匆匆,仿佛有许多后事需要处理,但有很多次,我却看到她站在房间的窗边,或者寂静的长廊中,一个人,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我很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那座为父亲修建的衣冠冢,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从前喜欢跟我一起玩闹的人,都不再跟我玩了,总是喜欢笑着逗我的人,见到我时,都面容沉痛,一副将要哭出来的表情。
那些照顾我的侍女,更加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她们不让我乱跑,甚至连门都不让我出。
虽然那时候我很小,但见到此种情形,渐渐地,也开始明白,我们家出了很不好的事情。
人,尤其是小孩子,在害怕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想要依靠自己熟悉的人,我找不到父亲,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母亲,虽然我也知道,以母亲孤僻的性情,多半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对我冷漠疏远,拿不出一点作为母亲的温情。
可是那天,我还是摆脱侍女,我想见母亲,想找到她,待在她身边,与她在一起。
我来到她的后院,远远地,果然见她站在长廊中出神,周围竹林茂密,碧影幽深。
我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由于那时很小,身量也矮,我埋着头,连她的怀抱都够不到。
我想告诉她,我很害怕,周围的人不知都怎么了,全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很怕,很想跟着她,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母亲也发现我,面对我的举动,她似乎怔了一下,片刻,才垂下手,似乎想摸我的头。
我以为,她会倾下身抱我的,和天下间的很多母亲一样,我以为,她会哄我安慰我,就像一直以来,我心中渴望的那样。
可是下一刻,她就被人叫走了。
她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甚至都没触及到我,又收了回去,片刻,我听到她清冷的声音——
昙儿,放开。
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这种事,说起来有些可笑,母亲的感情很是迟钝,我从出生长到四岁,她都没有我是她孩子的意识,也不知道该怎样与我相处,以致很长时间,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她的亲生子。
在面对我时,她很少说话,偶有几句,也是尽可能地避开称谓,实在避不开,就你啊你的称呼我,她也从不主动与父亲谈论起我的事,即便父亲主动与她提起,她就算回应,也从不叫我的名字,总是用‘他’代替。
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她就推开我,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淡青的身影,在回廊中,越走越远,心想,如果那人来得晚一些,母亲是不是就会抱我了?
我在那里站了很久,才有侍女找到我,她们把我带回去,和往常一样,哄我睡觉,我躺在床上,一直不肯闭眼,我想,母亲看到我哭了,看到我在找她,她忙完之后,会不会来找我,如果她来看我,我却不小心睡着了怎么办?
可我等了很久,她都没有来。
由于那天等到很晚,我睡得很沉,迷蒙之间,听到庭院里有人打斗的声音,在身边照顾我守着我的侍女不见了,我躲在床角边,听到她们在外面被人砍杀惨叫的声音,屋里很黑,我很害怕,下意识地去取悬在床边的铜镜。
我以为,是有邪祟妖类闯入王府,可没过多久,却有人闯进屋子,他们想把我带走。
我认不出他们是谁,但明显知道他们不是顾家的人,这些人动作粗暴匆忙,将我挟在怀中,刚出门口,却被赶来的顾家人拦住。
我听到刀剑相碰的声音,温热的血,浸透我的衣服,又渐渐变得冰凉,可我却毫发未伤。
我看到他们杀了顾家的人,又被顾家的人所杀,那个企图把我抱走的刺客,被人砍中后背,扑倒在地上,我也跟着他一起摔了下来,却看到,顾家的那些前辈,也一个个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