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弗拉基米尔依然盯着镜子里维罗克胖胖的身躯,盯了大约有30秒钟。与此同时,他还能欣赏自己镜中的脸庞:脸蛋圆圆的,下巴刮得干千净净的,腮帮子红红的,还有那一双能说会道的、让整个上流社会都喜爱他的巧嘴。然后,他站起身,朝维罗克的方向走去,步伐又快又坚定,霸气十足,就连他上衣的古典式蝶形领结也颤动着,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威胁。维罗克显然也被震慑住了,他用眼角瞥了瞥弗拉基米尔,心里不停地打鼓。
“啊哈!你那样说也太放肆了吧,”弗拉基米尔粗里粗气地说,语调和刚才完全不同,既不符合标准英语的特点也不符合欧洲语吾的特点。尽管维罗克对大都市里的贫民窟比较熟悉,但弗拉基米尔的语调还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你可真够行的!从现在开始,我要和你讲街头英语。声音算什么。你的声音对我们毫无用处。我们要你的声音干吗?我们要的是事实,震惊全国的事实!真是笨死了。”弗拉基米尔对着维罗克大骂,字字都很有力。
“您别想用这种冷酷的方式打击我。”维罗克反击道,眼睛始终盯着地毯。弗拉基米尔嘲讽地笑笑,领结又抖了抖,他又开始讲法语。
“你自认为自己是一名密探,密探的任务就是要诱使对方犯罪。不过,就你的档案来看,你在过去的三年内什么也没做,你凭什么领工资?”
“我做了一些事的,”维罗克抗议道,可他还是站着一动不动,眼睛继续盯着地板,“有几次,要不是我事先制止的话,恐怕……”
“我知道这个国家有句名言,事前预防好过事后治理。”弗拉基米尔打断了维罗克,又一屁股坐到扶手椅里,“事实上,这句话再愚蠢不过了。要是凡事都想事前预防,那你永远都预防不完。不过,这句话倒是反映了这个国家的特点,英国人就是不喜欢终结。你在这方面可别和英国人太像。太迷信这句话就太荒谬了。现在的状况是,罪恶已经存在,你防也防不了了,我们也不需要你去预防或制止。我们要你去治理。”
弗拉基米尔停了停,伸手在桌子上的一堆文件中翻腾了一会儿。他突然换了一种很认真的口吻,看都不看维罗克一眼。
“你知道要在米兰召开同际会议吗?”
维罗克说他有每天阅读报纸的习惯。弗拉基米尔又问他能读懂吗,维罗克说他知道自己在读些什么。听到这个回答,弗拉基米尔继续翻着桌上的文件,嘴角一撇嘟哝道:“是啊,只要不是用拉丁语写的。”
“用汉语写的也读不懂。”维罗克平静地说道。
“在我看来,你的一些革命战友的文章就像用汉语写的一样,我是一点也看不懂。”弗拉基米尔不屑地用甩了甩面前的一份文件,“这些标有子。P。的文件是什么?还画着相互交叉的锤子、笔和火炬。这子。P。是什么意思?”
为了看清弗拉基米尔手里的文件,维罗克向前走了几步。“子。P。是,无产阶级的未来,的缩写,,无产阶级的未来,是一个组织。”维罗克解释道,“这个组织在原则上来讲不信奉无政府主义,但是对革命变革的各种观点持开放态度。”
“你参加这个组织了吗?”
“我是副主席之一。”维罗克长呼了一口气,弗拉基米尔又看了看他。
“那你更应该觉得羞愧了。”弗拉基米尔尖锐地说,“你们的组织除了在这样的破纸上登一些胡说八道的预言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告诉你,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我坦白告诉你,你要想从大使馆这里拿钱,就得好好出力。你很怀念老斯多特·沃特内姆的时代是吗?那我告诉你吧,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不工作就别想拿钱!”
维罗克听到后感觉膝下一软。他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喘着粗气。
维罗克确实被弗拉基米尔的一番话震惊了。阳光费力地穿过伦敦上空的浓雾,照进大使馆一等秘书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的亮度让人感觉十分舒适。维罗克和弗拉基米尔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在沉寂中,维罗克听到窗外一只苍蝇嗡嗡在飞。这是今年的第一只苍蝇,维罗克想。苍蝇一出现,春天就要到了,苍蝇的预报比北归的燕子还准确呢。苍蝇虽小,精力却旺盛,一直飞来飞去;维罗克虽然体型大,却被别人批评为懒散。想到这里,维罗克感觉十分不爽。
弗拉基米尔心里偷偷地把维罗克的身材和长相都奚落了一番。他想,维罗克这家伙又肥又胖,土里土气,还那么笨,站在那里就好像来要账的水管工一样。弗拉基米尔不时会流露出一些美式幽默。他对水管工这一类的技工可没什么好印象,他觉得他们根本没什么能力,又懒惰,只是靠忽悠人来赚取钱财。
弗拉基米尔看着维罗克,想着面前这个人就是那个有名又受器重的秘密特工,今天总算见到真面目了。弗拉基米尔只知道这个特工以前身份非常神秘,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只知道他的代号是“△”。当时,在沃姆内特的一些官方文件、半官方文件和机密文件中经常看到这个代号。特工“△”的消息十分有用,能够影响皇室上下的出行计划、时间安排等等。有时,皇室甚取消其整个行程安排。这么有名的一个人就是面前站的这个人啊!弗拉基米尔心里一直在嘲笑着维罗克,一方面是因为他难以相信维罗克就是特工“△”,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也看不起巴伦·斯多特·沃特内姆大使。当时,皇室比较器重沃特内姆,选他作为大使,其他一些外交官员多有不服。沃特内姆总是一脸严肃,特别容易轻信人,这点是出了名的。他有许多社会革命的想法,他认为自己是一位天赋使命的外交家,来到人间见证疯狂的民主革命是如何终结外交,甚至终结世界的。他写过一些充满悲观预言的文章,都沦为了外交部办公室里谈论的笑料。在他弥留之际,他的一些皇室朋友以及要人都去看望他。据这些人说,沃特内姆在临终前还高呼:“不幸的欧洲!你的子孙道德沦丧,而你注定消亡!”弗拉基米尔看着维罗克,嘴角似笑非笑。他想,维罗克注定要被沃特内姆这样的人哄骗。
“你应该珍惜自己对巴伦·斯多特·沃特内姆的回忆。”弗拉基米尔突然说道。
维罗克脸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疲倦,有些厌烦。
“我想我要向您说清楚,”维罗克讲道,“我来这儿是因为我收到了你们的紧急信件,信上说要我来一趟。在过去11年里,我只来过这儿两次,而且从来没有来过这么早,现在才11点。这样把我叫来是非常不明智的,光天化日之下我可能会被发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弗拉基米尔不屑地耸了耸肩。
“如果别人发现了我的身份的话,我可就完了。”维罗克激动地说。
“被不被发现那是你的事,”弗拉基米尔缓缓地说,语气十分生冷,“要是你被发现了,成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那我们就辞了你呗。我们会立刻和你断绝一切关系。你会被……”弗拉基米尔皱着眉头,显然他想找到一个最地道的表达。突然,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来是想到了一个好词。“我们会把你撵出去。”弗拉基米尔恶狠狠地说。
听到这话,维罗克又打了一个冷战,他觉得双膝都软了,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他觉得浑身的血液好像都沉到了脚底。有人曾经恰当地把这种感觉描述为“心脏都沉到鞋底里了”。维罗克强忍着难受抬起了头。
弗拉基米尔看起来波澜不惊,但眼神似乎能穿透一切。
“我们现在希望给米兰的国际会议注入一支强心剂,”弗拉基米尔慢慢地说,“米兰会议关于采取国际行动镇压政治犯罪的讨论太不愠不火了,他们不会达成什么结果的。英国的行动太滞后,这个国家过于在乎个人自由。我简直难以想象你的那群朋友竟然……”
“这点不用担心,我的朋友都在我的掌控之内。”维罗克匆忙插话道。
“你把他们都关起来才好呢。英国也要向其他国家看齐。这个国家有一群愚蠢的资产阶级,他们的房子就要被别人霸占了,他们就要被逼得露宿街头了,自己却浑然不知,都被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呢。不过,他们现在手中还有政治力量,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怎样用这种力量来保护自己。这群中产阶级真的太愚蠢了,你同意吗?”
维罗克哑着嗓子表示同意。
“他们真是一点想象力都没有,被愚蠢的虚荣蒙蔽了眼睛。他们现在需要惊醒,需要有人好好地吓吓他们。现在就是你的朋友们行动的时候了。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向你传达我这个想法。”
可是,弗拉基米尔的这个想法太脱离实际了。他高高在上,完全看不起中产阶级。一直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他一点都不了解革命的真正目标、思路和手段。而维罗克对这些十分清楚,所以弗拉基米尔表达的想法让他十分担忧。弗拉基米尔完全混淆了起因和结果,这是不可原谅的。他还将高超的宣传者和冲动的爆炸者混为一谈。他只认自己的道理,他说有就有,说无就无。他一会儿说社会革命队伍是有严格纪律的部队,首长的话就是至高无上的命令;一会儿又说社会革命队伍是一盘散沙,就是一群土匪。维罗克想反驳他,可每次嘴刚一张,弗拉基米尔就抬手制止他。很快,维罗克也不敢再表示抗议了,他陷入惊恐,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听得太专注而沉静了一样。
“这个国家也发生了一些暴行,”弗拉基米尔说得很平静,“不过那些行动肯定不是在这个国家里谋划的。不,你们做不到。你那些鼠目寸光的朋友,就算把半个欧洲都点着了,也不会让这个国家同意通过镇压性法案的。”
维罗克清了清嗓子,可他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我们的行动也不必太血腥,”弗拉基米尔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得就好像在做科学报告一样,“但是一定要震撼!那样才有效果。例如,行动的目标可以是建筑物。维罗克,现在资产阶级对什么最看重?”维罗克两手一摊,轻轻地耸了耸肩。
“不知道?你是懒得想了。”看到维罗克的动作,弗拉基米尔说道,“那你给我听好了:他们今天最关注的不是皇室,也不是宗教。所以,我们不用去攻击宫殿或者教堂。你懂吗?”
维罗克对弗拉基米尔的话真是又沮丧又无奈。他拿弗拉基米尔毫无办法,只得顺着他的话胡说。
“我懂,你说得对。那攻击大使馆怎么样?过去,许多大使馆都遭到过袭击。”维罗克说道,但弗拉基米尔冷酷、警惕的眼神让他无法继续下去。
“我看出来了,你也挺会开玩笑的嘛。”弗拉基米尔无心地说,“这么跟你说吧,在社会党人的代表大会上,你的这些玩笑也许能活跃气氛,但是在大使馆里,你还是省省吧。你最好就按我说的去做。把你找来是让你为我们提供更多的事实和信息,不是让你来胡说八道的。我费那么大劲儿给你解释清楚现在的状况,你最好见好就收,才能保住你的饭碗。我告诉你,现在资产阶级最崇尚的是科学。你的朋友们怎么当时没想到这点呢?你们在成立,无产阶级未来组织,之前,不是应该扫清这些障碍吗?”
维罗克什么都没说。他感觉只要一张嘴,一定只有不满。所以,他都不敢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