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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了。
他心里十分惆怅,侍卫上前叩门,一名老仆开门,喜道:“四太子回来了……”
金兀术挥挥手:“你们且先下去,无需忙碌。”
“是。”
屋里,大火炕早已烧好,暖洋洋的。
金兀术刚进去,愣了一下。
火炕上,端坐着一个女人。她穿一身素色青衣长袍,面容清减了不少,往日的鹅蛋脸庞变成了瓜子脸,眉飞入鬓,侧脸端坐,虽不再有往日丰盈的体态,却更增添了风韵,柔情楚楚,妩媚多姿。
她发髻高绾,低垂着眼睑,仿佛在喃喃祈祷,真真如修道的玉真仙子下凡。听得开门声,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未开口,泪先流,如一支被雨打得恰到好处的海棠花,愈加鲜艳。
“四太子……”
她起身,赤着脚,手和脚一样洁白修长,伸出去,纤纤玉指,想替金兀术脱下外面的大裘。
金兀术冷冷地走开,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还是恭敬地站着,又去给金兀术端上一杯茶:“四太子,请用茶……”
金兀术站住,冷冷看着她。
她柔声说:“四太子,天气寒冷,请上炕。”
金兀术看看炕上缭绕的香烟和她留下的契丹贵族女子喜欢的那种华贵的装饰,忽然一阵恶心,大喝一声:“来人。”
老管家和两名仆人进来,金兀术问:“谁允许她进来的?”
老管家不敢说话,他以前得耶律观音笼络,加上没见四太子惩罚她,所以,一回来,自然让她如女主人般登门。
金兀术淡淡说:“马上为本太子另准备热炕,这座炕明早就拆了重建,去掉一切污秽。”
“是。”
耶律观音再也熬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太子,求您开恩,放过奴家的父亲,是奴对不起您,求您开恩……”
她的父亲被发配到边远之地,年老体衰,几无生路。
她见金兀术无动于衷,跪着一步一步挪过去抱住他的腿:“四太子,奴求您,您可以惩罚奴家,只求放过老父……”
金兀术站起身:“马上出去。”
“四太子,奴家愿意做一名婢女服侍您……”
“我数三声,你不出去,明日便是你父亲的死期。一、二……”
耶律观音站起来,狠狠地看着他,满是怨毒,冷笑一声:“四太子恁地狠心,就算奴有天大错,你也杀了奴的兄弟,杀了孩子的父亲,奴自服侍你以来,哪一日不曾尽心尽力?替你结识了多少关系?千错万错,奴都认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金兀术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衣服素洁,却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尤其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烛光下,真是婀娜多姿,我见犹怜。
他忽然笑起来:“耶律观音,你果不愧为草原第一美人。”
耶律观音一怔,心里一喜,四太子也是男人。
她上前一步:“四太子,请您原谅奴家,奴家不敢有任何要求,只求在府邸里做一名婢女侍奉您……”
金兀术哈哈大笑:“耶律观音,你知道为什么本太子不曾杀你?”
她满怀期待:“为什么?”
“因为杀了你,只怕脏了本太子的手。”
耶律观音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退后几步,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金兀术却若无其事地上炕坐了:“你们这些亡国的女奴,无不仗着几分姿色,妄想乌鸦变凤凰,耶律观音,你自认第一美人,可是,你充其量不过跟王君华一般,一****毒妇而已……”
****毒妇!
耶律观音冲上前,手指几乎戳在他的鼻梁骨上:“金兀术,你以为你又很了不起?若不是亡国破家,我岂会看上你?你口口声声说亡国女奴,那你呢?你就忘了你曾被一个宋国的亡国女奴迷得晕头转向?”
金兀术忽然想起那一次,耶律观音践踏“千年灵芝”的样子,也是这样指着自己的鼻梁骨,大骂自己为了一个宋国贱女,不顾自己的“亲骨肉”。
真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耶律观音,你偷吃灵芝害花溶是其一;谋害我孩儿是其二,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
耶律观音泪流满面,愤怒地瞪着他:“你还是因为花溶恨我!你就是恨那支灵芝,那个该死的贱人,她死了是活该……”
“闭嘴……”金兀术目光冰冷,“这天下,还有哪个女人比你更贱?耶律观音,实话告诉你,花溶好了,她痊愈了。如今,文龙孩儿跟着她,生活得不知多好。要不是如此,本太子见你第一面就杀了你。你还该感谢她,感谢我文龙孩儿,他们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本太子高兴,所以就饶你一命。”
耶律观音几乎要跳起来:“金兀术,你杀了我吧,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哈哈,本太子不是说了么?杀你嫌脏了手。念你像狗一样地服侍过本太子一场,暂且饶你一回,否则,先杀你那个孽种……”
耶律观音浑身发抖,跪了下去:“四太子,奴家死罪,请饶恕奴的儿子,求您,奴以后吃斋念佛为您守节……”
金兀术意兴阑珊:“滚出去吧。如果你还想抱住你一家老小的狗命,最好是像一条看家狗一般呆在燕京,哪里也别去了。”
章节目录 第237章
耶律观音痛哭流涕,只恨恨地瞪着他,眼里满是怨毒之意。
她走到门口,金兀术又开口,懒洋洋的:“耶律观音,你以后千万别再来本太子府邸耍美人计了。你这个样子,我看到就恶心,对你那具****的身子,也没有丝毫兴趣。你记住,下不为例,你再敢来一次,你家里就会被处死一人,先从你儿子开始。还有,你也不许住在燕京本太子的府邸,从今往后,本太子跟你毫无干系。至于你的去处,你自己安排,当日你出逃,带了大批细软,你以为本太子就不知道?另外,也别说什么吃斋念佛之类的鬼话了,你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像你这样的****,替本太子守节,简直是侮辱‘守节’这个词,本太子岂需要你守节?滚吧……”
耶律观音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浑身抖个不停。她原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心想事情过了这么久,就凭四太子当初的宠爱,自己苦苦求他,自己还有这等姿色,至少,不至于令他赶尽杀绝。
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绝情。
她踉跄出门,狠狠地捏紧拳头,冲入了满天的大风雪里。
金兀术这才大大喊一声:“管家,以后再也不许耶律观音踏进府邸半步。”
管家急忙说:“是。四太子,书房的小炕已经烧好。”
金兀术走进书房,坐在暖和的炕上,皱皱眉,听风从关着的窗户里刮过。在上京,他即便不是最有权势的人,但府邸却算得最“豪华”了,可是,看看那些整块的大石,土木桦树皮的冷冰冰的墙壁,以及自己身下的土炕……没一处地方看得入眼。
金国立国不久,即便是狼主的寝宫,也不过是群臣议事的大土炕而已。略略几张兽皮铺就,浑浊的当地酿酒,上京的所谓“繁华”比起亲眼目睹的开封城内金碧辉煌的皇宫,简直是天上地下。那延绵的红毯,花岗石和大理石铺就的长廊,飞檐碧瓦,雕栏玉砌,精美的书帛,流云水袖的女子,萦绕的茶香,蜡烛的芬芳……
他想起拥戴合刺的宗翰,其野心不言自明。心里冷笑一声,即便做了这金国的狼主又如何?真正的手握天下,岂能限于这东北苦寒御寨的威风?
春风十里扬州路,西湖歌舞几时休,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天下。
天下,有力者得之,南朝的五代十国,武人轮番拥有天下,大家轮流做“官家”,自己凭什么就做不得?
局限于这个小小的狼主之位,有何意义?
金兀术熟读史书,自然非宗翰等武夫可比,现在,金国的国势几乎已经到达了顶峰,而众位强大女真贵族,只忙着国内的争权夺利,合刺继位,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他小小年纪,绝不像前两位狼主是真刀真枪打下来的江山,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小毛孩,只知道射猎嬉戏,能有什么雄才大略?再说,辅佐他的三太子,自家兄弟,金兀术比谁都清楚,忠心有余,智谋不足,如此,能守住江山就算不错了,更不用说图谋远大前程了。
自己正处于人生的黄金年龄,岂能就这样庸碌一辈子?
他披衣下炕,坐在冰冷的大椅子上。这书房除了冬日不得不具备的炕,其他设置完全比照宋国的风情。
桌上摆着王安石文集和苏东坡文集。他随手翻翻,忽又想起那个女子和文龙孩儿,心里更是空落落的难受,坐了许久,才自言自语说:“本太子岂能长期困在这苦寒地?南朝繁华,九五之尊,才是我的理想终老处!”
不到半月,狼主驾崩。
他的死法很奇怪,死前的一个月,老是说头疼欲裂。这时,皇宫里除了巫医外,也引进汉医了,可是,众位医官求医问药,谁也诊断不出是什么毛病。
这一日,狼主头疼加剧,中午汤水未尽,到晚上,服侍他的宫女端了汤药进去,守在他身边的皇后和几名宫女一起,只见他的头齐刷刷地掉了下来。
侍立一旁的所有人惊得大叫不止,蒲鲁虎和一众医官赶来,终究是蒲鲁虎大着胆子凑近前一看,只见老狼主的脖子和头之间只有薄薄的一层皮相连,断裂的头颅里全是涌动的黑白相间的肥肥的虫子,已经将死者头颅内部的东西吞噬得空空如也。
蒲鲁虎吓得倒退几步,几乎夺门而出,口里狂呼:“巫蛊、巫蛊……”
老狼主的尸首被匆匆收敛,用坚冰包住,因怕虫子爬出来,巫医还特意吩咐刷了厚厚的三层生石灰。
然后是按例地举行烧饭,女真贵族们集体用刀划破额头“送血泪”。
仪式之后七天,女真贵族第一次上朝议政。
众人到达一看,原来女真贵族集体议事的大炕已经被撤销,只中间一小炕,新登基的合刺居中坐了,看着一众叔叔伯伯。
自从合刺被提议皇储继位人开始后,他便由被扣押的宋国使节宇文虚中教授礼仪。这些礼仪,都是宇文虚中教他的。他开口:“朕今日召见各位……”
这也是女真的皇帝第一次称“朕”,显然也是宇文虚中教他的。
宗翰大言不惭:“小狼主继位,自家便要做都元帅和国相。”
合刺看看继父,有些胆怯地说:“朕不再设立国相。宗翰守大同府为都元帅,蒲鲁虎为右元帅,兀术为左元帅,”
宗翰闻言大怒:“若不是自家出力,你岂能做狼主?”
蒲鲁虎拔刀而起:“宗翰,你想干什么?”
鄂里朵也拔刀:“自然是宗翰为国相。”
宗干也说:“宗翰为国相……”
金兀术见对方势众,不能不说话,厉声说:“宗翰,你敢威胁小狼主?”
六太子也跃起来。
宗翰虽然勇武,但向来对这位力能举千斤大铁龙的堂兄弟忌惮三分,环顾四周,终究不敢用强,知合刺必是和三太子等商量已毕,只得悻悻退下。
他不罢休,大笑一声:“兀术,你有甚本事?还是管好你的绿帽子再说。”
金兀术大怒,拔刀就向他刺去,宗翰跃起,众人赶紧阻拦,方免了一场血腥争斗。金兀术更是气恼,自从,宗翰等人便时常以此打击于他。
宗翰见没法谈下去,一挥手,和鄂里朵等人狂笑着扬长而去,回去,自有他的心腹谋臣劝他及早起事,否则,大权立刻就要旁落。
三太子见金兀术面色不好,就携合刺宴请金兀术和六太子。
六太子说:“宗翰这厮,老狼主在时不服老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