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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以示送别。雨薇在一旁告诉我说这些都已是简化了的仪式,原来的可复杂多了,这仪式也是各式各样的,相隔很近的镇也有不同,有的风俗还很奇怪呢。
年饭桌上,有温过的黄酒,喝一口便暖烘烘的,年糕已经烤得金黄,鱼是满盆的,却不让吃尽,是“年年有余”的意思。大家先向老人敬酒,然后是主人,再后是互敬,说的都是“健康长寿、幸福美满”的祝语。小孩子也允许喝一点酒,这米酿成的酒是滋养身体的,但多喝一点就醉了,起始还觉不出来,几杯之后,我的手心开始发烫发红,热量直冲到头顶,人影也有些错乱了。起初的时候,客人看见我,都问舅舅他们这是谁,舅舅说这是我堂妹的女儿,华东大学的学生,他们便用赞赏的目光看我一眼,问我一些大学里的事情。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一张张脸,有的熟悉,有的陌生,隔着飘散出来的热汽,都有些朦胧和不真实,何况还有酒精的作用。这屋子是笑语喧哗的一片,隔壁房间里还有电视机的声响,门窗闭着,暖得要让我冒汗了。这就是团聚了,一家人在一起胜过所有的一切,要的不是有多少荣华富贵,只是这样安乐知足的生活。雨薇曾对我说,过年真是没意思,年年如此,例行公事一般,现在已经不在过年的时候盼望一顿美食、一件新衣服了,过年还有什么盼头呢,不过是一顿饭,然后走走亲戚而已。可是这些看似庸常的情景对游子是最具有又或力的。平时熟悉得发腻的东西在你离家的时候让你牵肠挂肚,怎么也难忘的,它已经植根进你的心里了,一事一物都是栩栩如生的,连记忆中的香气都好象真飘到你的周围,何况还有亲人的笑脸呢,那才是最让人心疼的,那时,家即使是一间茅舍,也胜过满室堂皇,升起的礼花是要让你掉泪的。此刻,我的眼前有泛着橙黄液体的酒杯,有猜拳吃酒的声响,这就足够了。明天,是多么遥远的事情,而这一刻是不完的。
第二天,舅妈他们要去上坟,他们说,禾子,你也去吧,去拜一下从来没见过面的外祖父和小舅。
墓并不远,走到郊外便是了,几座坟攒在一块,浅生着杂草,除了舅舅的父母就是我的外祖父母和小舅,小舅的坟是小小的一座。舅舅说他每年都会来看望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太冷清,以前他还常常念叨着不知哪天小月突然回来了,也好体现出儿孙都在的兴旺,没想到这一天是永远不会来了。
舅舅絮絮地说着,一边烧香,摆上果品,然后叫我磕头,我在每个坟前都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磕了个头。
正月的时候是还有社戏的,并且大都还保留着传统的土味,很多时候是在庙里演出,中间一个大的土台,挂着幌子,下边的人挤挤挨挨地听,这些民间艺人们的嗓音说不上有多圆润动听,却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这戏大概也是唱熟了的,他们唱的时候下面的人也跟着唱,很忘我的样子。
其余的时候,我大都一个人在小镇上走来走去,闻着各家各户里传出来的香或是在庭院里摊开一本书晒太阳,那阳光好似要把人融化似的,或是把身体里的某部分掏出来好一身轻松的。清晨我从小镇上走过,早餐店都开了门,烟熏火燎的屋子里摆了几张桌椅板凳,锅里烧着滚烫的豆浆,蒸笼里是豆沙馅的包子,一口咬去,馅就往外流,豆沙却是没去壳的。偶尔会看到新嫁娘的船从河上驶过。船上放了冰箱彩电和洗衣机,沿河的人都停了下来,趴在栏杆上看,饶有趣味地看,直到那船拐了弯,见不到影儿大家还在说那嫁妆是如何地丰厚,新嫁娘又是怎样地清爽。
小镇也是有流言的,几个凑在一起打毛衣的女人,或是一桌打麻将的人,传的就是流言了,比如一个人说老街又搬来一个外地女人,挺着大肚子,另一个说一定又是超生的,家里穷还要超生,语气是带了几分鄙夷的。可说归说,真有事需要她们帮忙,她们也还是热心地帮,不带一点矫情的。
有时也和周围的人聊天,他们用带有浓厚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和我说话,那时没有收音机和电视里各样新闻的打扰,狗在屋檐下打着哈欠,这时光好像是凝滞了,一动也不动的。我真希望就这样过下去,把这作为永恒,可是还是得走了。正像那个徒步旅行的人说的,我终究还是要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是否遇见过父亲,在庙里我身边那些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会不会是我身边站着的那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呢?或是对面走来的那个一脸严肃的人呢?会不会在我们擦肩而过时却没能从对方的眼神里发现我们有着至亲的血缘?他该是高大健朗的吧,有着浓的眉和坦诚的眼睛。
第十五章
杨柳发芽了,桃花开了,长裙在风中摇曳生姿。这个季节,什么都在躁动着,会有一些什么事情发生呢?
我已经从文学社里退出,每天背着书包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周末的舞厅依然有震耳的音乐在响,各样活动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我和彤云心平气和地说话,好像一个寒假过去,我们之间的嫌隙已经消除。寒假里当我走在小镇上的生活,我真以为这只是一场梦了,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回到学校才觉得疼。可我能走到什么地方去呢?我想起那个叫我“小姑娘”的旅行者,如果我执意跟了他去,会是怎样的情景呢?我果真能耐住旷野的清冷与寂寞吗?
开学两周后,才知道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和“猴子”都没来上学,学习委员是我们班学习最为勤奋的学生,总是心无旁骛地上课,每天匆匆地吃饭自修,平日里总沉默寡言的。我们都很奇怪学委为什么不来上课,是家里出了事吧,否则以她那样一个爱学习的人,怎么舍得丢下这门课。平时,你们看到她总是匆匆忙忙的,吃饭时间是掐着算似的,下课的间隙还在背单词。她好像是除了学习以外其它都不管不顾的。任你外面世界飞短流长,她只在她的书堆里逛。大家对她这种学习态度褒贬不一,有人说钦佩她的一丝不苟,想是以后要做女博士的,有的不屑一顾,说她除了念书以外什么都不会做,只是一具书橱,恶劣的说她精神有问题,想是以前爱受了什么刺激。她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脸色苍白,表情有几分木讷,走路从来不看人,好像她的精髓都给书吸走了,我常常替她遗憾的,毕竟大学的精彩之处并不在于书本里的知识的。有一次开晚会,她恰巧坐在我的旁边,她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嬉闹的人群,我也不太喜欢这样的活动,就跟她聊天。我说,真羡慕你呢,成绩那么好,你真的那么喜欢念书吗?她笑笑说,是啊,念书有多好,要说羡慕,我倒是真的羡慕你们,生活得自由自在,可以无拘无束地这样闹,而我没有时间。我很想说,你不必这么压抑自己的,生活中有很多精彩呢。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她看了看我说,你觉得我拼命念书很不可思议,是吗,我想以此来证明自己,我不容许自己倒下。我觉得她说得过于严重了,把学业视若第一,而我一向是不欣赏这种人的,为书本所束缚,我觉得那是一种悲哀,于是也不再深谈下去。
猴子是别人给他的外号,因为他长得高而瘦,手臂特长,要是面贴墙壁,两手上举,就像一只正在攀援的猩猩。他是我们班上的异类,不去上课,也不参与活动,爱好是打游戏和吹牛,听男生说他是打游戏的高手,可以连打几天几夜也不下场,他的作息方式与常人有异,据说一到晚上就两眼发光,像一只夜行的猫,要么是打着手电看小说,要么是跑到阳台上一边喝水一边抽烟,然后在白天睡大觉,睡醒了就和别人胡侃,上天入地,无奇不有,再把学校臭骂一顿,颇为愤世嫉俗,每每有奇谈怪论出炉,其他男生也跟着他把学校臭骂一通,但是骂归骂,骂完之后还是会去好好念书,有人说猴子已经写了厚厚一大本诗,准备出诗集了。
学委的事后来到底还是知道了,不过却是让我们震惊,并且悲痛的,原来她是有不治之症的,她自己也明白,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便会永远离开,所以拼了命要读书,想以此来自己存在的价值,在这个寒假,她的生命也终于走了尽头。现在才知道她愿是有不得言说的苦痛,她不知道哪一天她会突然离去,每一天都可能成为她的末日,她想在这世界上留下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于是选择了那一个个第一名和奖学金。有人表示不可理解,说,既然时日不多,为何不选择美丽灿烂地生活呢,那才是青春的履迹啊,偏要把一些对她已经无用的东西带进坟墓,学得好怎么样,不如笑对人生呢。我说每个人证明自己生命价值的方式都不样,她也是想和我们一样笑的吧,没有经历过这死亡阴影的笼罩过的我们又怎能知道心底里的绝望呢。后来她的父母到学校来取她的东西,看着女儿留下的东西,这对平凡的夫妇终于忍不住掉眼泪。旁边的人也陪着默默地流泪。我们都是后悔没给她爱和关怀的。自此以后,我们将再也看不到那个永远沉默寡言的女孩,步履匆匆地走在校园里。
猴子呢,是被学校开除了,据说他门门功课不及格,以前就曾经被学校警告过的,正在有人感叹中国的教育制度又扼杀了一个天才时,又有人传出猴子被开除是因为他在外面打架惹了祸,此传言出来,很多人都不相信,那样一个纤瘦的人,平日总是病恹恹的,没睡醒的样子,怎么也不相信他会拿刀弄棒,结果传言还是被证实了,还有男生去拘留所看他,说他和一个吸毒青年闹起来,打出了问题,会被判两年的刑,大家于是又一片唏嘘声。男生说猴子打架不是偶然的,他曾经在寝室里不无得意地宣扬过他的劣迹,称自己中学时是打架赌博无所不能的,怎样残酷的都看过,他的话证据确凿,大家也就信了,谁没有叛逆的青春时代呢,那时侯总把电视里黑帮首领奉为偶像,以为做一个阿飞是很刺激很荣耀的事,你看街上的那些到处溜达的中学生,手臂上纹着刺青,头发染得七彩纷呈,每天逃了学惹是生非,做过的事是可以拍成一系列“残酷青春物语”的,可你长大后还叛逆什么,命是自己的,未来也要自己去找,要想发泄,那你进迪厅吧,那里的人可都在发疯一样地渲泄,身体就想一部机器,一刻不停地摆动。大家对猴子发表一番感叹后也便渐渐遗忘了,要在少年的时候,猴子可成英雄了,但现在大家除了说他幼稚,冲动还有什么,地球一刻不停地转,少了谁还不是都一样过。
后来又有一个惊人的新闻爆出来,院里的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师猝然倒在讲台上,这个消息被证实后,很多学生都痛哭失声。他真正是一个白发的先生了,平日里偶尔从林荫道上缓缓走来,经过的学生都会向他问好,他一向以严谨治学待人宽厚而深得学生厚爱,但他一直只是个副教授,他已经近退休年龄了,申请教授职称也已经多年,但一直没有被批下来,教授职称一次次地评过去,他最初执教留校的学生都被评上了,他还没有,据说有一次在他和几个得意门生一起吃饭,喝了点酒,借着酒意发泄了他的不满,后来不知谁传了出来,大家起初有一点反感,也有些惊讶他那样的人也会被名利所累,后来想想也释然了,他说他需要这个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