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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书突然就烫了起来,熨的他手心都灼热了,“你……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奴才从徐家丫鬟哪儿换来的,人都说字如其人,奴才想着少爷看不见徐家小姐的人,看看她的字也是一样。”小厮一幅邀功的样子。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她要是发现她的书丢了,可怎么是好?”陆钦责怪道。
“呀,奴才倒是忘了这点,那少爷快把书给我,我这就还回去。”
陆钦瞪了他一眼,“罢了罢了,以后我再还她吧。”成了亲,来日方长。
小厮吐吐舌头,嬉皮笑脸的跑了。
陆钦坐回书案前,拿着书一页页细细翻看,书页保护的很仔细,上面好似还带着幽幽的梅花香,小山词旁是她娟秀的字迹,有的是联想到的一句诗词,有的是几行伤春悲秋的感叹。他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唐诗宋词只作消遣,向来不把这些花间柳前之作放在心上,这是第一次,他彻夜未眠,只为读一本词集,第一次发现小山词如梦似幻仿佛一层轻纱,轻轻扫过他心上最柔软的一处。
不由自主的,他也拿起笔,用另一种字体写下自己的感想,就写在她蝇头小楷的后面,有时直接就是对她的注解的再次注解。
从此,小山词就成了他的枕边书,每晚不成眠时,便拿起书翻一翻,然后恍恍惚惚入梦,好像枕边的不是书,而是书的主人。
他一直期待着能把这本书还给她,但是没有等到这一天,他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得知了她的死讯,赶去徐家,未出阁的女儿丧事办得不是十分隆重。
“垚垚走得安静。”徐祖母老泪纵横,“还好亲事没定,否则耽误了你倒是不好了。”
订了亲女方就去世,他少不得落下个克妻的名声,虽不像望门寡那样凄惨,也多多少少会受影响,以后再找别的人家,总会多一重顾虑。
陆钦在徐家没说什么终身不娶,但他用时间验证了这句话,他中了状元,一开始仕途还算顺利,没过几年,昏君在位,奸相当朝,叛乱四起,徐父得罪了权贵,被罢官抄家,他连上奏疏为徐父求情,结果也被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丢了官职。
他回到家中,竟发现陆家也遭了叛军毒手,独独留他一人,形影相吊,四处漂泊,还有一本《小山词》始终伴于枕侧。
他从长安一路南下,走走停停,行至洞庭时,得知叛军已攻入长安,杀了皇帝,改朝换代了。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他望着远处的岳阳楼,自责、寂寞、绝望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痛苦的无法呼吸。不能为朝廷出力,是为不忠,不能给家人庇护,是为不孝、不能护爱人周全,是为不仁、不能替同僚伸冤,是为不义。他这一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有何面目苟且而活。
手里的《小山词》随他四处辗转,已经有些旧了,上面再没了幽幽梅花香,取而代之的是被雨淋过的一股潮味。他把它放进胸口的衣襟,从船上一跃而下。
不知上天是在惩罚他还是在怜悯他,他竟记得前生种种,从小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是父母的骄傲,法国留学回来一手创办忆恒娱乐。
没有任何背景的忆恒一开始发展的很艰难,多亏了一位姓徐的前辈加盟,替他出谋划策。
他万分感激,认识了徐前辈的掌上明珠徐思垚。
是的,上天在给他机会弥补,虽然他们都不再记得,但他一直没忘。
只是,徐思垚似乎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五章
不但徐思垚对陆钦没有感觉,陆钦对她,也是一样。
他试图劝自己喜欢上她,那是他想了一辈子的人,转世还能再见,又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
后来,徐前辈与妻子因一次空难双双离世。就留下徐思垚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女儿。
徐思垚是学表演的,陆钦便签了她做旗下艺人,给她配最好的经纪人,接最好的剧本,接最好的代言。当然,这一切都做得很小心翼翼,滴水不漏,无人察觉。既然无法再续前缘,护她周全也好。
然而,徐思垚还是出了事,车祸重伤入院。他当时正在法国参加一个电影节,听到这个消息,除了心痛外,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他的命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吸走。他站在船上纵身而下的情景还记忆犹新,冰冷的湖水灌入鼻腔,让他窒息。
莫非,这一切又要重演?
幸运得是,徐思垚醒了,而且伤势恢复得很好,只是性格变了不少。听陈柯说,第一天医生为她做检查时,她有过小小的挣扎,似乎很不习惯别人碰她。她变得沉默寡言,一和人说话就紧张,还常常独自出神。
他担心不已,处理完法国的工作就急急忙忙回去看她,她正念一首词,声音轻柔,语气缓慢,带了几分幽幽的怅然,他这一世认识的徐思垚从来不会这样说话。
她见到他,脸上的神色先是惊喜,想开口,又突然想起什么,失落的垂下了眉眼,
他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趁着陈柯不在,开了电视。果然,她吓了一跳。以前的徐思垚,就是性格变了,也不至于对电视产生恐惧,而她……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这才是与他有过婚约的徐家小姐思垚,是他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的人。
陆钦辗转不能成眠,第二天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公司开会,处理完公司事务,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医院。
他没有和陈柯一起来,但保镖都知道他的身份,没人拦他。
徐思垚刚在护工的帮助下洗了头发,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晒太阳。见他来了,忙站起来,红着脸开口:“陆……”她犹豫着是该叫陆总还是该叫陆钦。
“陆钦。”陆钦替她接下去,他关上门,把从家里带来的书放在桌上。
徐思垚看着他,心如雷鼓,她的舌头又打了结,什么话也说不出。
陆钦含笑看着她,一时竟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世辗转,万千情愫,在心头萦绕了半天,到了嘴边,就剩下三个字,“还好吗?”
男人的声音竟有些发颤,轻轻拨动着徐思垚的心弦,她垂下眉眼,声如蚊呐,“有你在,就还好。”
陆钦的心顿时柔软的要化了,他想上前抱一抱她,又怕她一时不接受。心里一个声音说:“两人还未成婚,应该发乎情止乎礼。”,另一个声音在说:“年代不同了诶,虽然第一天相认,但迟早是要在一起的。”
他站在原地,前世今生理智欲/望在他心里正进行一场恶战。
“咱们还没有成亲,这样单独见面是不是不太好,要不,你以后别来了。”
陆钦心里的千军万马顿时冻在了当场,他哭笑不得,扶她坐下,“垚垚,这个世界规矩与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咱们要入乡随俗。你听我给你解释。”
陆钦的现代社会科普讲座从婚姻自由男女平等讲起,他从带来的书里找出一本《红楼梦》,“看看这本书,你会明白一些。”
这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简体横版《红楼梦》,陆钦细心的给她印了一份繁简字对照表放在里面,“现在用得都是简化字,你刚开始可能不太习惯,照着这个表看,慢慢就好了。”
徐思垚随意翻了翻,发现这本书讲得竟是闺中的事情,不由来了兴趣。珍而重之的收下了。
陆钦又拿出一本简略版的清史,“这个世界的历史与我们那个世界有所不同,我们当年的朝廷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徐思垚又晕了,“为什么?”
陆钦心说:“现在给她讲平行空间信息量太大了。”只好简单道:“具体为什么也没有明确的说法。”
徐思垚点点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她现在完全跟不上节奏。
陆钦又拿过一本《中国近现代史》,“这个也要读,看了这本书,你大概会明白现在的社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说着又去拿遥控器,徐思垚看见了,忙阻止他,“别,我害怕。”
陆钦安抚的朝她笑笑,“没事,里面的人不会跑出来的。”他打开电视,里面正好在播徐思垚以前演过的一部电视剧。
“这是你这具身体以前演的戏,就像当年咱们家里叫的戏班子,只不过当时是直接在戏台上演,现在是找个东西记录下来,然后在放给大家看。”
徐思垚消化了半天,才理清这是怎么一个程序,随即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这么说,我以前是个戏子?”
“现在没有三教九流,瞧不起戏子的说法,这种职业叫做演员,很受大家喜欢。”陆钦耐心跟她解释。
“可是,我不会呀。”昆腔她倒是会唱一两句,但演戏……
电视上,徐思垚正梨花带雨与一个男人互诉衷肠,说着说着竟直接扑进了男人怀里。“我爱你爱你爱你,我们永远永远永远不分开……”
男人抱住她,低头吻了上去。
徐思垚:“……”她下意识摸嘴唇,她的名节啊!
陆钦:“……”他赶紧转台,“都是假的,那是借位,错觉。”
演员这职业太高危了有木有,徐思垚眼巴巴看向陆钦,“我能不做演员吗?”
陆钦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垚垚初来乍到根本无法适应演员的角色,况且娱乐圈太危险,不适合她这种软绵绵的性格。
“你不想做就不做,”他纵容道:“你先把伤养好,以后做什么可以慢慢想。”
徐思垚乖顺的点头,“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看书,了解这个世界。”她不由疑惑,“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你不是跟我一样从那个世界来?”
陆钦想了想,隐去了他的遭遇,只说:“我这一世生下来就带着前世的记忆。”
徐思垚明白过来,“那你知道我祖母和爹娘都怎样了吗?”
提起含冤而死的徐家人,陆钦心上刺痛,面上却依旧温和安慰道:“他们都挺好的,祖母身体一直不错,活到八十多,伯父也一路高升,仕途顺遂。”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呢?死了吗?”
陆钦点点头,没有多说。他看了看表,陈柯就快过来了,“我有事先走了,过两天来看你。”
徐思垚恋恋不舍的点头,起身送他。
陆钦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乖乖看书,下次我要检查。”
不用陆钦嘱咐,徐思垚满心的求知欲也会让她乖乖看书的。她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没几天就把《红楼梦》看完了。
她不由掩卷长叹,世间竟有如此好书。她透过这本书,窥见了一些礼教之外的东西。她不由想,如果自己是林黛玉,是否有勇气表露自己的心意,准求自己的爱情?
带着刚看完红楼的震撼,她开始看两本历史,读到康乾盛世时不由心生向往,读到近代国耻又悲痛不已。
她也开始反思曾经接受过的教育,“存天理灭人欲”“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她从小认为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是否真的就绝对正确?
徐思垚的脑子里一下涌入的信息量太多,她都有点转不过弯来,晚上躺到床上半天睡不着,“自由”“公平”“爱情”这样她从未接触过的名字,从未考虑过的命题充斥着她的大脑。
周医生这两天来给女神检查身体,见她眼睛下淡淡的青色,关切道:“晚上睡不好吗?”
徐思垚点点头,魂不守舍,突然抬眸问他,“周医生,你说什么是自由?”
周医生:“……”
第六章
就在徐思垚还沉浸在公平与自由的沉思中时,陆钦又来了,他这次什么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