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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笙语就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怡儿别担心,沈将军是个铁血男人,他平生最重信誉,当初自毁诺言让你做小,这辈子他都会觉得是欠了你的,你只要好好利用耐心地等待机会,迟早会将你扶正了。”
就算不扶正,他也会保证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想起这些年沈钟磬对自己的予取予求,楚欣怡也知父亲说的对,气焰就小了些,“等,等,等……”忽然又狠狠一咬牙,“父亲就让女儿等,再等下去,父亲就等着女儿被主母折磨死,去给女儿收尸吧!”安庆侯府的十小姐可不是无依无靠的甄十娘,若真让她进了门,怎会容自己在将军府里呼风唤雨?
“怎么……”楚笙腾地坐直了身子,“沈将军已经决定把甄氏接回来了?”精明的老眼蓦然射出两道寒光。
“不是她!”楚欣怡摇摇头,“是那老……婆婆暗中允诺了安庆侯……”把郑嬷嬷的话说了,哭泣道,“若真让十小姐进门,哪还有女儿的好?”楚欣怡自认为有手段,可人家十小姐是皇后的亲妹妹,皇后一道懿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赐死她。
“原来是这个啊。”楚笙缓缓地坐了回去,伸手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父亲!”楚欣怡尖叫一声。
“这个为父早就听说了。”楚笙一哂,“怡儿放心,你婆婆不过是妇人之见。这桩婚事成不了!”铿锵的语气掷地有声,楚笙自信满满地呷了一口茶。
“……怎么说?”楚欣怡坐直身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楚笙挥手将春红等人打发了,“怡儿说说看,沈妃娘娘入宫不过两年便从贵人一跃为妃,这是为何?”
楚欣怡眨眨眼,“当然是将军立了大功,沈妃娘娘又怀了龙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钟磬在外面立了大功,万岁自然要加倍善待他妹妹了。
“怡儿错了。”楚笙摇摇头。“立了大功,万岁想安抚沈将军,赏金赏银多宠幸沈妃娘娘便是。只是怀了龙种还不知生龙生凤,就下旨赐妃成为六宫的公敌。”目光深奥地看着楚欣怡,“怡儿想想看,有皇后和独宠后宫的郑贵妃,这孩子能顺利诞生吗?”
当然不能!
否则。沈钟磬也早子嗣成群了,何至于现在只有一个女儿?
不懂朝政,但提到后院的事儿,楚欣怡却是毫不含糊,她目光候地黯了下去,“这可如何是好?”不安地看着父亲。“一旦沈妃娘娘失宠,将军也会受到牵连……”
后宫女子的恩宠不关乎情爱,只看万岁需不需要!
楚笙微微一笑。“你放心,就算孩子没了,沈妃娘娘也不会失宠,万岁只会更加怜爱她。”自信的语气铿锵有力,“已有十个皇子。万岁不缺儿子,缺的是可以约束安庆侯的力量!”朝廷不能只有一股势力。要几股势力共同存在,相互牵制,万岁才能从中游刃有余。
“万岁是想要将军钳制安庆侯!”楚欣怡脸色发白,嘴里喃喃道,“沈妃娘娘不幸小产,皇后的嫌疑最大,然后……将军和安庆侯……反目为仇……”
万岁要的就是这个!
“就算不反目,至少安庆和沈将军也不会结党。”楚笙很满意女儿的一点就通,“当初为铲除镇国公徐博,万岁借助了岳丈薛义的势力并力排众议推举他入阁封侯,六年的时间,安庆侯已门生遍天下,党羽众多,其势早已威胁到了皇权……”他看着楚欣怡,“十个皇子中万岁最中意五皇子,却迟迟不立为太子,为什么?”
楚欣怡脱口说道,“五皇子不是皇后所生,怕安庆侯不满。”五皇子是郑贵妃所生,今年七岁,天赋异禀,深得万岁喜爱。
“对!”楚笙点点头,“万岁怕不立大皇子,安庆侯会造反。”
“安庆侯想造反?”楚欣怡嘴唇微微发颤。
“他只差没有兵权!”
楚欣怡恍然,“所以安庆侯才不惜将嫡女下嫁给将军做续弦,目的就是将军手中的兵权!”她一把抓住楚笙,“父亲,您快想想办法,绝不能让将军娶十小姐!”声音一顿,“也不能让将军和安庆侯硬碰硬!”
突然之间楚欣怡发现,夹在安庆侯和万岁之间,沈钟磬稍一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她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这正是怡儿扶正好机会。”楚笙哈哈大笑,“沈将军是百年一出的军事奇才,却不是一个精明的政治家,更不懂这内宅和庙堂之间的微妙关系,任由老夫人和安庆侯夫人私自定下这足以灭门的婚约。”
老夫人身居内宅又怎会知道,庙堂上只吹出一阵风,到了下面都会演变成惊涛骇浪!
“父亲还笑!”沈钟磬有事她第一个遭殃,楚欣怡急红了的眼底透着一丝期待,灼灼地盯着楚笙,“这么凶险的局,怎么会是女儿的机会。”
“联姻之说已经被安庆侯悄悄传开,沈将军若想解除万岁的猜忌唯有两个办法……”楚笙笑容一敛,“第一,不和离,十小姐终是候府嫡女,绝不肯做小,安庆侯的联姻之策不攻自破,第二,就是和离之后不另娶,从妾室中扶一个……”
以沈钟磬的心意,要扶正妾室非她莫属!
楚欣怡眼前一亮,候地又暗下去,“父亲就会说笑,婆婆已和侯府私下达成协议,将军果真和离了,以安庆侯之势怎容婆婆反悔?”
“……不另娶就不算反悔。”楚笙狠狠地说道,“和离之后,只要有人点拨,沈将军一定会乖乖地上书求万岁恩旨将你扶正!”
“这么说,女儿正可利用老夫人说服沈将军和离?”想到多年的梦想就要成真,楚欣怡心砰砰直跳。
“怡儿动作一定要快!”楚笙点点头,“若晚了,一旦被沈将军知道老夫人竟背着他与安庆侯联盟,看出这里的利害,怕是他再不肯和离了。”
万岁和安庆侯都不是善类,沈钟磬真正成了自由身,夹在他们之间一个不慎就会惹来灭顶之灾,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不和离,两边都不去招惹。
他若是沈钟磬也会选择前者。
“女儿这就回去。”楚欣怡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沈将军吃软不吃硬,怡儿千万别和他硬来……”楚笙站起来,“他是个致孝之人,怡儿只要哄好了老夫人,凡事由她出面,定能无往不利。”
若那个老不死真待见自己,就不会偷偷地和安庆侯府联姻了!
想起这些,楚欣怡一阵气馁,“……女儿对她再好也没用。”
“怡儿不许乱说!”楚笙厉声喝道,继而又语重心长地劝道,“人老了都希望儿女孝顺子孙满堂,怡儿只要每日晨昏定省不间断,凡事谦恭些,好好哄着没有不化的。”又道,“回来一趟不易,怡儿去看看你母亲吧。”这些事情还是由做母亲的开导好。
楚欣怡就咬了咬牙。
好半天,她倔强地说道,“她怀疑茂哥是我害的。”
茂哥是沈钟磬唯一的儿子,出生不到三月便死于恶寒。
楚笙怔了好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为父早说过不让怡儿擅动,你就是不听。”想起沈钟磬这些年来子嗣的困难,楚笙又绝望地叹了口气,“……怡儿还是不了解男人啊,儿子多怕什么,再多,他也是最喜欢自己爱的那个女人生的。”
楚欣怡瘪了瘪嘴,“父亲说什么都晚了,婆婆是再不会待见女儿了。”
楚笙眼里就闪过一丝狠色,继而又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突然抬起头,“无论如何,怡儿都不能擅动,回去要好好孝敬公婆,顺着将军,其他的……”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都待你扶正了再说。”
什么还不是时候?
楚欣怡心里疑惑,待要再问,见父亲已喊人进来,就应了声是,扶着春红去了母亲的寿喜堂。
……
身子畏寒,一入冬甄十娘就很少出屋,今日为躲楚欣怡,才破天荒地跑出来,亭台楼阁,古木小桥在阳光下发着耀眼的光,听着厚厚的硬底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甄十娘心情突然变的格外好,抬脚朝半山顶的凉亭走去。
为巴结楚欣怡,郑嬷嬷一定会派人找她,不如去那儿躲一躲。
来到亭子前,甄十娘才发现这个精巧玲珑的八角凉亭并非开敞的,裙角以上竟镶了整块的大玻璃,通透明亮,远远望去,好似空无一物。
若非她一向谨慎,多看了一眼,大约就会被撞的头破血流。
摸摸万幸的额头,甄十娘伸手刚要去推,一眼瞧见萧煜正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品茶,后背对着一根朱红的柱子正遮住了身影,是以她一路上来没发现亭中有人。
他怎么在这儿?
甄十娘下意识地缩回手,正要转身悄悄躲开,萧煜已经回过头来,“简姑娘……”他惊讶地站起来。
第六十章辛秘
“萧大人……”略一犹豫,甄十娘推门走了进来,不觉咦了一声,“这里真暖和。”
小巧的空间,温暖如春。
萧煜笑着指着凉亭的八根朱红圆柱,“这些柱子都是火龙。”又指指地面,“亭下是个封闭的暗槽与柱子相连,冬天塞满碎柴点了慢慢地燃烧,比火炉还好用……”看向亭上的牌匾,“母亲最喜欢这里,梅亭就是她亲自给取的。”
“难怪我上来时看到这亭子四周的雪都化了……”甄十娘伸手摸摸柱子果然热乎乎的,不由暗叹,“有钱人就是奢侈,不过赏个梅花,就弄出这么一个暖亭来。”只是,甄十娘目光又看向亭外,“梅花在哪里?”她这一路上来可是一朵梅花也没看到。
“简姑娘喝茶。”见到甄十娘,萧煜心情似乎很好,亲自给倒了杯茶,邀请她坐。
甄十娘在侧面的石凳上坐下,不由笑道,“这石凳竟也是暖的。”之前她还犹豫着不敢坐呢。
“都是中空的暖墙。”萧煜微笑着点头。
端茶喝了一口,甄十娘一抬头,不觉神情一震,后面的半坡上竟疏疏落落傲然挺立了三十几珠梅花,俨然一个小小的梅林,深冬时节,已偶尔有梅花绽放,红的娇艳,白的如雪,甄十娘甚至能闻道一阵阵幽幽的暗香扑鼻而来,“……怎么会?这个亭子是封闭的啊。”她诧异地一回头。
身侧的亭角上,青花瓷的花觚里插着一支莹白的梅花,跟亭外的白雪交融在一起,不是闻到香味她还真没发现,不由想起一句诗。“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萧煜惊愕地看了她一眼,“……简姑娘很喜欢梅花?”
甄十娘索性站起来,缓步来到玻璃边,“……我好久没有见过梅花了。”记忆中最后一次赏梅还是和同事去香山公园,那里有一处梅沟养着一片腊梅,几十米外便能闻到扑鼻的幽香。
想到此生再也回不去了,甄十娘神情不由一黯,好心情消失殆尽。
“简姑娘出身书香门第?”萧煜静静地来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翘望,“怎么竟会医术?”若是医道世家,绝不会这麽优雅娴静,太医院的太医就从来不会吟诗。
“是家道中落吗?”萧煜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暗暗猜测。
“久病成医。”甄十娘避重就轻,“自身有病。就喜欢看些医书,偶而得了一本奇书,里面记载了许多疑难杂症。”
“简姑娘很喜欢看杂书?”萧煜暗暗诧异,她真的别具一格。
许多杂书都被列为禁书,尤其大家女子,这些书一律是被禁看的,最多只教《女戒》《女论语》等女四书。
当然喜欢。可惜没有。
古代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每日忙碌完了,慢慢长夜就靠书来打发,可惜她没钱。从旧书肆上买几本中医书已经是奢侈了,想起枕边那些医书都被自己翻烂了,连前世看了就头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