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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遥修习的是精纯内家功夫,平日里锋芒内敛,此时此刻却是因为悲愤刺激,宛如地狱幽冥收割人命。
他仿佛全然忘却了自己受的伤,疾奔直扑过来,将倒在血泊中的宫羽纯尸体负在背上,连连砍倒了几个小旗,正要跳上戏台,却被小古喝住——
“七哥你快走,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秦遥的脚步不停,小古惊怒交加,失声喊道:“你想让大家全军覆没吗!”
这一句刚出,却听楼上又有羽箭射出,秦遥操起一名锦衣卫小卒的身体来挡,顿时箭入腹部一声惨嚎,楼上那人似乎还不罢休,接连几支连续射来,却中了一旁围堵秦遥的锦衣卫官兵,又是一阵混乱。
“楼上是谁在胡乱插手!”
广晟冷喝道,心中却是有数——十有八九是那个东厂的小白脸书生!
“七哥,有人要我们全部死绝在这,你还不明白吗?!”
小古悲愤的喊声,终于让秦遥眼中恢复了清明,他咬牙停了几瞬,目光留驻在她身上,顿时心如刀割。
“你还在等什么!”
小古几乎要怒吼,却被广晟强硬的捂住了嘴,她气急之下,锋利的牙齿划过他的掌心,留下鲜明的血痕。
“快走,大哥他——”
秦遥目光幽闪,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最后一眼深深看了她,转身带着宫羽纯的残余手下,从西边的回廊疾奔而去。
“快追!”
一阵追击之下,没过多久,广晟的手下却是慌乱沮丧的回来了——
“后院地窖下面有密道,他们逃走后把石头机关卸下了。”
广晟面若严霜,冷哼了一声,看着众人噤若寒蝉的神情,胸中那团火却是越烧越旺,偏偏无处发泄!
第二百八十八章 袁容
他大步走向后面的楼上——方才那意味险恶的长箭就是这里射出的!
人去楼空,那道儒雅翩然的身影已经不见,只剩下一把铁胎长弓,被静静搁在窗棂边,好似在提醒他那人的所作所为。
“薛语,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给我等着!”
广晟冷哼一声,眼中闪过凛然煞意,拿起那长弓缓缓拉开,下一瞬,他内力勃发之下,弓弦发出一声哀鸣,啪的一声断为两截!
“总有一日,我要你如同这弓一样下场!”
这是你欠我、欠纪纲大人的!
他心中重复这个誓言,豁然转身离开。
戏台那边,李盛等人正在收拾残局,有两个校尉上前来要将小古押走,却被广晟拦住了,他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亲手将地上五花大绑的小古扶起,幽深冷冽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却只换来她轻蔑的一瞪!
“你们把这里再清查一遍,所有客人都要询问,不许放过一个。”
随后他竟然亲自押着人离开了。
正是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候,花街上却是被火把提灯照得通明,广晟没有把她押入囚车,反而将她当做货物一样,捆在自己的马后。
剧烈的颠簸和飞驰,头脚倒置的窘境,小古几乎要呕吐,胃里却是空落落的什么也吐不出来,眼前街景在飞逝,身前那个男人的背影,熟悉而陌生,冷酷宛如地狱阎罗!
“你们锦衣卫的鹰犬都不得好死!”
耳边风声呼啸,男人的声音响起,似叹息似嘲讽——
“在你们这些狡兔被抓尽之前。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
随着人去镂空,万花楼中不见往日的繁华歌舞,只见满目疮痍,火烧的焦黑混着血迹,加上剧烈的打斗,连仍然高燃怒放的盏盏明灯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显得惊慌摇曳。
离它不远的水岸边。有两人站在船上。遥望着这一片杀戮后的残垣。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轻易的舍弃金兰会这帮人?”
问出这问题的是常孟楚,他的表情与其说平淡。不如说是微带警惕和厌恶——就算他早就知道这一次的布局,此时此刻看着昔日同泽被杀被抓,心中滋味也并不好受。
“这次的布局原本是预备下月初三,但锦衣卫那个小子咄咄逼人。连南苑都去搜过了,只怕会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既然现在木盒已经得到。就干脆提前发动。”
景语负手看着万花楼那边,目光宛如看着扑向灯火的飞蛾一般,微笑中带着从容和冷酷,“我的目标。并不是万花楼这群人,而是这座楼本身啊!”
“这座楼本身?”
常孟楚完全不懂他的意思,“万花楼在洪武时期就建立了。是官妓充发的主要地点,也是秦淮花街的头块牌子。这里能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
景语轻笑一声,嗓音仍然儒雅淡然,常孟楚却从他的嗓音中听出了一种切齿的恨意与激狂,“我本来也不知道,只是拿到了木盒,用那两块玉片合起来打开后,才知道了其中奥秘。”
“什么,你已经打开了木盒?”
常孟楚大吃一惊,“另一块玉片是在谁手里,你是怎么得到的?”
“另一块玉片,是广平侯袁容给我的——他昨晚刚刚回到了京城。”
景语低声道“他是奉皇命去了北平,目前的回奏是在回京途中,不过谁也没料到,他日夜赶来,提前了一天一夜。”
“他这般秘密回返,就是为了回来见我——他想看看,我到底值得不值得他投下手中最重要的筹码。”
景语的眼中闪过清冷笑意,“袁容是个老狐狸,这么多年来,他迎娶了朱棣的爱女,成为他心腹爱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忠臣,若是让朱棣知道,他这女婿竟然会是效忠建文的暗间,他该是什么表情呢?”
常孟楚皱眉,虽然早有怀疑,却仍然不敢相信,“袁容是朱棣一手提拔出来的,为何会对建文如此效忠?”
“严格的说,他效忠的并非建文,而是朱允炆的父亲懿文太子。”
景语有所感触的唏嘘道:“懿文太子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既是嫡长,又生来仁爱聪慧,就算洪武皇帝如此暴烈刻薄之人,也是谆谆教诲儿子’天下总有一日归你‘,希望他做个贤帝明君——他若是活得长久些,包括朱棣在内,也绝不敢有异心。只可惜,他寿数不永,这才让强悍叔叔骑到了侄子头上。”
“当初懿文太子病倒的时候,詹事府的谋士们就担心那些叔王会对太孙造成威胁,于是在他们秘密设计下,好几个文武方面才华卓著的年轻人去了燕王、秦王等处,很快得到了重用,这里面就有袁容。”
常孟楚听得目光闪动,皱眉道:“我身为常家之人,也不曾知晓这些,你是从何得知的?”
“是红笺父亲留下的信件和笔记。”
景语解释道:“我父亲景清乃是忠直不阿之臣,但胡闰才是建文帝的心腹爱臣,虽然没有丞相之名,大小政务却多问过他的意见。”
“袁容这个暗间,是最后的秘密武器,谁也不会猜疑他的身份,更不会想到,他家里那个庶长子,竟然会是懿文太子的遗腹子,朱云燝。”
“我揭穿了袁容的秘密,又告诉了他关于我的身世,袁容匆匆赶回,昨晚终于跟我见了面。”
景语想起昨夜见面的那一幕,不仅微微而笑。
袁容的态度暧昧而自矜,虽然被他揭穿袁槿的身世,却是处变不惊,反而告诉他:广平侯府的亲随,只要五十人就可以让他身死当场。
景语当时回道:“我敢来这,定然是有完全的准备,只要我天明之时没有出去,令公子的秘密立刻就会扩散整个京城。”
袁容居然丝毫不见慌乱,“只要杀了你,再散播另外一些谣言——比如济宁侯府的小少爷是建文的私生子,襄阳侯家的千金是前太子的女儿等等,满城风雨之下,我区区一个庶长子也不显眼了,到最后把你的真实身份查出来,你父亲本来就善于伪装欺骗,你觉得陛下会信你制造的流言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逃亡
景语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人物,两人唇枪舌剑之下,景语轻轻一句话,这才让袁容知道厉害,“现在太子见疑被幽禁,汉王在京城飞扬跋扈隐隐有夺嫡之念,不趁现在动手,难道要等到太孙登基吗?”
他看着袁容,敏锐的发现后者神色有细微的改变,眉心也轻微皱起,于是添了最后一句,“再等十年,太孙天姿英发,崇尚雅文又果敢勇武,那时候,还会有人记得懿文太子一脉才是正统吗?”
他近乎嘲讽的笑道,“那时候,你家这个秘密就不再值钱了,朱允燝殿下想要复辟登位,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袁容眼中闪现怒色,呼吸微微有些紊乱,“就算这样,我也不必上你的贼船。”
“我父亲曾经告诉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句话,我要奉送给侯爷您。”
景语冷然道:“您原本的计划,是让袁槿公子去军中历练获得功勋,然后让他能顺势渐渐掌握一部军权,最后趁势而起——可您别忘了,朱棣和他两个儿子都是靠造反起家的,就算是英国公这样的强人,也不过掌握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力,袁槿公子区区一个年轻人,又能如何权倾朝野呢?这样的谋算篡权,胜算到底有多少?”
这一句问到了问题的核心,袁容的呼吸又加快不少,“你手中又有什么筹码?”
“这个木盒,不知道你是否有印象呢?”
他取出木盒的一瞬间,袁容的表情变了,他蓦然站起身来,伸手要夺。景语却敏捷闪过,拿出另一块玉片,“这个玉片你也应该眼熟吧?”
他一手牢牢钳制住袁容的手腕,低声道:“袁槿公子的那一块,也在你身上吧?”
他终于如愿看到广平侯的惊讶目光!
“这三件东西合起来,可以让木盒里的遗旨重见天日,除了建文帝亲笔之外。里面还有一件东西。你应该听说过。”
“就是洪武皇帝时候夺走沈万山的财产,建造而成的盘踞整个金陵城的秘密水道!”
袁容整个身躯一震,双眸简直要燃烧起来。“这事连胡闰也未必知道,你是怎么?”
“胡闰的笔记,加上当年建造时码头上的一些蛛丝马迹,还有大理寺、工部和户部的库存账本。”
景语的嗓音低沉。听入袁容耳畔却是惊心动魄,“只要拿到这张图。别说是朱棣,就连整个皇宫大内,也不过是纸糊的傀儡,一碰就倒。”
……
那一夜的言语交锋。最终以景语大获全胜告终,两个人凑齐手中的玉片,终于打开了那只盒子。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却是更为惊心动魄的真相——
想到那厚薄不一的两卷纸轴。景语的双眼变得更加暗沉,他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对常孟楚道:“接下来,也需要你在码头上动些手脚。”
“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整个计划,我不想被人蒙在鼓里。”
大师在即,景语终于取出了那卷卷轴,常孟楚看见,上面“万花楼”和“西水关码头”字样赫然在目,他略一细看,心神狂震!
清晨时分,城门口大小不一的车子和行人却排出整整两条街外,很艰难的朝前挪动着,等待军爷检查,初升的旭日照在人脊梁上宛如毒鞭,汗水很快将衣衫打湿,却也无人敢于抱怨。
其中有六七辆大车装得满满当当,周围还有健壮的汉子随行,看着前头的车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彼此交换了担着急的眼色。
“这车里还藏着这么多女人呢,等下肯定要露陷!”
其中一个打了个冷战,抬起头突然看见城墙上贴着一张布告,纸上画的那人的相貌……竟然是!
“是秦老板!”
“秦师兄!”
好几个人都禁不住喊出声来,又很快捂住自己的嘴,胆战心惊怕周围人知道!
“这可怎么办啊!”
众人早就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