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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气,怒喝道:“谁这么大胆,没有王法了——”
话音未尽,他的双眼圆睁,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这一刻——一根尖利的毛竹竟然从他胸口穿透而过!
他的脸上好似浮起惊愕,喉咙咯咯两声,却说不出话来,胸口的狰狞伤口开始喷出血雾,他整个人颓然、僵硬、栽倒。
周围的人们已经彻底吓呆了,好似泥塑木雕一般睁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良久,才听得一声尖叫——
“死人啦!!!”
叫声充满惊怖,打破沉寂,街面上顿时成了一锅滚粥,人人争先逃跑。
杨演的亲随之一踉跄艰难的挪步,一探呼吸,整颗心都沉到了底——已经没气了。
“你竟敢杀了朝廷命官!!!!”
他遥指着一人怒喝道。
他看得很是真切,方才就是那个卖毛竹的壮汉单手一甩,那根毛竹才刺凌空飞去,刺中杨演的胸口。
“不……不关我事啊!!!!”
卖毛竹的汉子手脚打颤,身子酥软,嘴唇象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他近乎疯狂的喊道:“不是我害的!”
“我刚才看得真切,就是你手里的毛竹一甩出去,将这位大人……”
一旁的摊主虽然害怕,但更担心牵连到自己,毫不客气的揭发出来。
卖毛竹的汉子低吼一声“你胡说”,猛兽一般的冲过来,立刻被抱住了腿——杨演的轿夫们心急之下,干脆从地上滑过来,七手八脚的抱住了他的腿。
“抓住凶手!”
“抓住凶手大大有赏啊!”
好几个人冲过来,把人摁倒,叠罗汉一般压住。卖毛竹的汉子发出沉闷惨叫声——
“我也是脚下一滑,不知怎的就脱手了……我没杀人!没杀人啊!”
随着他绝望的叫喊,长街的另一头传来尖利哨声,马驰人奔之声越来越近。
“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人们顿时有了主心骨,只听马蹄声疾驰而来,护膝与马镫碰撞之声叮当作响,来者皆是气宇轩昂,衣甲鲜亮。
希律律一声马鸣停下,为首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眉宇俊逸,疏朗轩举,幽黑的眼底透出冷厉的锋芒,冰冷的扫视现场,所有人只觉得心头一刺,纷纷低下头去。
“启禀指挥大人,死者是刑部主事杨演。”
有得用兵士上前禀道,却也险些摔倒在地,那人眸光一凝,毫不犹豫的下马,俯身看街面的异状。
滑腻闪亮的不知名油类,混合着黄是黄白是白的蛋液,一摸之下滑腻非常。
一旁的杨演亲随哭丧着脸上前拜见,“请教这位大人,您是……”
“东城兵马指挥,萧越。”
他嗓音沉然,随即问起了方才情形,此时二楼的一群女人们也被兵士抓了下来。
“你们要做什么?!老娘的夫婿可是城门官!!”
那个尖利刻薄的嗓音大老远就嚷嚷起来。
萧越微一点头,兵士们立刻把捆绑解开,那女人趾高气扬的一瞪眼,正要再说,冷不防一把长刀横在脖子上。
“说。”
毫无温度的低语,纯然冥黑的眼眸,顿时让她吓得呆立当场,再无半点聒噪。
这个女人忿忿的说,她是来街边靠窗的岳香楼看戏的——今天有秦大家帮师弟替个场,真是千金难买的机会。谁料到一群青楼艳妓居然敢抢她的座位,一边笑闹,一边还宝贝样的挎着篮子,说是什么西域芦花鸡生的蛋,最能滋阴养颜的,她一时气不过,就左右开弓把鸡蛋丢了满街。
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刀柄,萧越听着她凌乱的叙述,再加上目击者七嘴八舌的补充,目光更见深邃。
清晨就有人撞撒了桐花油;杨演的轿子正好路过;一群俗妇吵闹,鸡蛋丢了满街;卖毛竹的脚一滑手一脱——这一切听起来就是个意外,怪不到任何人。
一场意外……
他深思着,目光闪动间,却是微微眯起眼,喃喃道:“桐花油遇上蛋液……”
“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这真是一场巧合的意外。”
他吐字清晰,却在巧合二字上加了重音。
众人一听松了口气,正要收拾善后,却听萧越冷声喝道:“来人啊,封街!”
众人愕然。
小古翠袖罗裙,雪白皓腕轻舒,提着几件银首饰小玩意和蜜饯包,站在街边冷眼看着这一切。
那个为首的军官,赫然竟是那夜她参加秘会途中,拦住她检查盘问的那人!
待她听清“封街”二字时,顿时心头一惊。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及细想,她旋身,飞快的朝转角岔口跑去。
“封住整条街,细查每一个人身份!”
粗犷的吆喝声就在身后直追而来!
第九章 轻薄
随着军士们粗声吆喝,疾步飞奔,整条街顿时被封停,所有人被喝令站在原地不得擅动。
“一一核对身份,让他们互相供诉作证,按手印画押。”
萧越冷声吩咐道,言简意赅却又手段老辣,队正们心下一凛,深感这位年青的上司难以糊弄,纷纷躬身后去办。
这一段长街处于繁华热闹地带,与达官贵人的宅邸离得并不算远,又有好些茶楼、商铺,自洪武以来民生昌荣,许多小买卖人在此摆摊,一般住在转角、岔开的小巷子里,这些繁密而狭小的巷子曲折蜿蜒,更难搜捕。
小古快步而奔,躲进一道不起眼小巷。
巷子悠长而寂静,深广的青石砖墙,触手处温润光滑。有些许的梅枝越过矮墙而出,嫣红的花苞在眼前划出惊艳弧度——她快速奔跑着,听着耳边的风声,感觉危险仍在逼近!
前方拐角有人影闪动,军靴的刺钉碰撞声传来,“从外围向内搜,这些弄堂小巷也要一一清查。”
她心头一紧,脚下不停,朝着另一拐角跑去。
兵士搜捕的声音仍隐约传来,她继续朝前跑动,仍然敏捷轻盈,心头却是咯噔一沉——女人的体力终究无法跟精锐兵士相比,必须赶快甩开他们。
突然感觉前方有人快速接近,黑色氅衣宛如九天之鹰,让人心生凛然。
是那个萧越!
小古咬住嘴唇,仍是临危不乱,连续闪身换了方向,远处的巷道内仍传来疾走的皮靴脚步声——
越来越近!
宛如鬼魅一般的追逐!
小古咬牙,周围的景物很是熟悉——曲折迂回之下,竟然绕回到了事发地点的后巷,也就是那岳香茶楼的后门处。
身后那追踪的感觉仍在,她向前疾奔,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对不住……”
她连声道歉,却被不由分说的拎起衣领,悬到了半空中。
“真巧,突然就有小美人扑进我怀里……”
“你——!”
低声惊叫之下,她奋力抬头,却正好看进一双狭长绝丽的沉黑眸子里!
是府里的四少爷,那个恶名昭著的纨绔子广晟!
他怎么会在这?
“你、你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她假作惊慌的挣扎道。
广晟一楞,随即大笑出声——
“真有意思!”
他的笑声清朗动听,宛然最昂贵的冰玉碎裂的音调,一笑之间,本就绝丽端秀的容颜宛如无双明珠,偏偏那黑瞳深处含着淡淡讥诮与阴郁。日光落在他肩上,整个人被光暗交织笼罩着,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吃惯了山珍海味,你这种清粥小菜倒也新鲜……”
他低笑出声,震得胸膛也微微起伏,说话间,大掌已经抚上她的俏丽脸庞。
下一瞬,小古手中银钗刺出,划过一道流光直袭他的咽喉。
“还真是颗小辣椒啊!”
玩世不恭的笑容,似真似假,让人捉摸不定。他猛然侧身,极为惊险的避过尖利的钗尾,单手箍住她的手腕往背后一带。
闪电般的出手,原以为她会被瞬间制服,却不料小古身子极为轻盈,竟随势向后一跃,正欲脱离他的钳制。
电光火石的一刻,他脚下扫出,直攻她的下盘,小古闪身一避,却见高大的阴影扑面而来——他竟然一跃而起,以全身重量将她压在墙上!
“放开!”
她低声冷喝道,一双晶莹美眸熠熠生辉。
“不放!”
他嬉笑着,以臂膀制住她的蠢动——而此时,身后的巷口,追踪的脚步声已经到了!
他眼中闪过一道明悟,随即,霸道肆意的,将她紧紧揉在怀中,以唇封缄。
“你们在这做什么?!”
冷峻而严整的问话声在耳边响起。
还是那个萧越!
小古惊怒交加的双眸只是一闪,随即便放弃了挣扎,只剩下万年寒冰的冷意——此时此刻,万万不能抬起头来!
“哟,是你啊,萧家表哥!”
虽然抬不起头,却能感受到广晟身体的僵硬和冷淡,满是嘲讽的语调显然对那萧越毫无好感。
“是你!你又到处游荡,惹是生非。”
萧越的嗓音也带着淡淡厌烦。
“哪比得上萧大人你少年英才,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犀利反讽的言辞,显示出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五城兵马司不是专管缉盗抓贼的吗?什么时候闲到管这种风月之事了?”
广晟讽笑道,一边紧紧将小古抱在怀里,萧越站在三丈开外,只能看见少女一头青丝和窈窕身形。
“有本事你就去找我家老子告我去,反正我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广晟又笑着火上添油,把怀里姑娘的柔荑送到唇边,狠狠的亲香了一记。
流氓,登徒子!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小古大概已经把他千万刀凌迟了。
“话说回来,你这么急吼吼的跑着,倒是在追谁呢?江洋大盗?朝廷钦犯?”
广晟这一问,倒是让萧越楞住了。
其实,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而是感觉到巷子里有动静,追着追着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也许,那不过是个小巷的居民,一个偷机摸狗的庶民,见到官兵就吓得到处跑。
他叹了口气,陷入了怔忪,此时巷子外头的长街上,隐约有人在呼喊着他。
萧越脚下一顿,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离开前,他还多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只见他们无比亲密,简直是干柴烈火一般。
真是……不知检点!
“那个萧木头已经走了,你可以不用抱得这么紧了。”
调笑的口气下,广晟仍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小古转身推开他,转身就要走,却被他无赖的用全身重量压回——
“我救了你一命,按戏文上说,你应该以身相许吧!”
许你个大头鬼!
小古翻了个白眼,突然拉住他的右臂,以四两拨千金的方式把人过肩摔下。
在把他撂倒的瞬间,她清楚的看到,他的衣袖撩起下,小臂上有很大一道伤口,血肉绽开还很新鲜。
是刀伤!
不及多想,她转身飞也似的逃了。
望着她快跑的背影,广晟无奈的苦笑,又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摸了摸鼻子轻嘲道:“能一亲芳泽,我今天还是赚到了……”
在外街住了四五天,小古的烧奇迹般的退下去了,得到管家肯首后,秦妈妈把她接回了内院大厨房。
几天不在,大厨房,尤其是他们柴炭间,居然出现了一名新成员。
“这位就是玉霞儿,今后大家就是一个勺里吃饭的了。”
大家各自见礼,那玉霞儿就是那天插嘴的少女,只见她一身桃红短衫配粉白绫裙,显得亭亭玉立,一双圆润大眼却骨碌直转,探究的眼神下,泄露出轻微的不屑。
“这位就是小古姐姐了吧,听说你还病着,何必这么急着回来?”
第十章 毁谤
她嗓音清脆动听,又是不高不低,正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