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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您顺告星期几最合适。”这个办法灵极了,他们不仅给我吃饱,而且吃的是
宴席,我每夜都喝得醉醺醺地回去。这些一周款待我一回的好心肠的人们对我简直
是关怀备至,而我怎么打发两顿饭之间的日子他们并不关心。有时几个考虑周到的
人也会给我几支香烟或一点零花钱。明白了一周只会见到我一次之后,他们显然都
松了一口气,听到我说——“这也不再需要了”,他们简直如释重负了。他们从不
问为什么我不去了,只是祝贺了我一番拉倒。通常的原因是我找到了一位更好客的
主人,可以冒险辞去几个不好对付的主人的招待了,他们自己当然从未想到其中的
奥妙。后来我便有一个稳定的、靠得住的日程安排,这是一个订死的日程。我预先
便知道每逢星期二吃这样饭,每逢星期五吃那样饭,我知道克朗斯塔特会请我喝香
摈、吃自家做的苹果馅饼,卡尔则会邀我出去吃,每一次换一家饭馆,叫名贵葡萄
酒,吃完饭还请我去看戏或是去梅德尔多马戏团。我的主人们爱互相探听别人的消
息,他们问我最喜欢哪个饭馆、哪个厨子做的菜好,等等。我觉得我最喜欢克朗斯
塔恃的后腿肉,也许这是因为他每次都把饭菜涂到墙上的缘故。明白我欠他这么一
大笔人情使我的良心不安,因为我并不打算报答他,他也并不指望我会报答他。不
,使我大惑不解的是那些余数,他算帐一直要算清最后一个生叮若要把帐全部付清
,我必须得找开一个苏才行。克朗斯塔特的老婆是个高明的厨子,根本不理会他加
起来的尾数,她把它从复写的帐上替我抹去了。这是事实。可是如果我去时不带上
新的复写纸,她便很沮丧。为此我第二天只得带着那个小姑娘上卢森堡,跟她一起
玩上两三个小时。这是一项叫我发疯的任务,因为她只会讲匈牙利语和法语。
我的主人们总的来说都是一群怪人……
在塔尼亚家里,我从阳台上望着下面那桌酒席。莫尔多夫也在,坐在他的偶像
身边。他把脚伸到炉边烤,水汪汪的眼睛里流露出一副古怪的感恩戴德表情。塔尼
亚在放一支慢节奏的曲子,曲子说得很明白——别再提爱的话了!我又来到喷泉处
,看乌龟们撒出绿色的奶状尿来。西尔维斯特刚从百老汇回来,心里充满了万般柔
情。我整夜躺在林荫路边,与此同时整个地球被洒上热呼呼的乌龟尿,而性欲勃发
、阴茎竖起的公马蹄不沾地疯了似的狂奔。我整夜都嗅到那间小黑房子里的紫丁香
味,她正在那儿取下插在头上的花儿,那还是她去迎接西尔维斯特时我给她买的。
她说西尔维斯特回来时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这时丁香花还在她头上插着、在她嘴
里插着、塞在她腋下。那问屋里充满了爱、乌龟尿、温暖的紫丁香和狂奔的马,到
早上窗子上尽是脏牙痕和污垢,通向林荫路的小门也锁上了。人们去工作,百叶窗
像盔甲一样格格响。在喷泉对面的书店里有乍得湖的故事和沉默而艳丽的绿黄色的
蜥蜴。
我写给她的所有的信都是酒醉后写的,结尾十分突兀,都是用木炭涂的疯话。
我在一条条长椅上一点点慢慢写就,周围到处是爆竹、小垫子、百果冰淇淋。他们
现在准一起在看这些信呢,西尔维斯特某一天会恭维我几句。他会弹弹烟灰说,“
老实讲,你写得很好。看来你是一位超现实主义者,对吗?”他的声音干巴巴的、
尖而细,牙齿上沾满了头皮屑一样的东西。他把“solar plexus”读成“Solo”、
把“gaga”读作“g”我站在阳台上,身边摆着橡皮树,楼上回荡着那支慢板。琴
键是黑的、白的,然后又一个黑的、又一个白的,然后又是一个白的、一个黑的。
你想知道能否为我弹一曲什么。好的,就用你粗大的拇指弹点儿什么。就弹那首慢
板吧,那是你唯一会弹的鬼曲子。弹吧,弹完就剁掉你的粗拇指好了。
慢板!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没完没了地弹它,她觉得原先的钢琴还不够好,于
是又租了一架卧式钢琴,却只是为了弹慢板!看着她粗笨的手指按在琴键上和身边
那株傻里傻气的橡皮树,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北欧神话中的狂人,他曾脱下衣服赤身
坐在冬天的树权上,往冰冷的海水里掷核桃。这个乐章中有一种叫人恼怒的东西,
一种莫名的悲哀,仿佛它已被书写于熔岩中,仿佛它呈铅和牛奶的混合色。西尔维
斯特的脑袋偏向一侧,像个拍卖商。他说,“弹弹另一个乐章,那段你今天练习过
的。”
有一件抽烟服、一很好雪前和一个会弹钢琴的老婆真是太好了,使人那么轻松
,那么自在。你在两个节目之间出去抽支烟,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是的,她的手指
非常柔软,不是一般的柔软。
她也做蜡染活儿。想吸一根保加利亚香烟试试吗?喂,鸡胸,我喜欢的另一乐
章叫什么?叫谐谑曲!太棒了,谐虐谑!这是沃尔德马·冯·施温辛祖格伯爵在说
话,他生着一双冷静的头皮屑色的眼睛,口臭,穿着俗气的袜子。请帮忙往豌豆汤
里加点儿面包块。我们星期五晚上常喝豌豆汤。来点儿红酒好吗?红酒是吃肉时喝
的。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倒也利索。来支雪茄?是的,我喜欢我的工作,不过不大
重视它。我的下一个剧本将要探讨宇宙的多元观念,用旋转灯具和镁光。奥尼尔已
经死了。
亲爱的,我看你应当更频繁地把脚从钢琴踏板上抬起来。对了,这一段很好听
……非常好听。你说呢?是的,剧中人物把麦克风藏在裤子里来回走动。剧情发生
在亚洲,因为这种气氛更有益。来一点安如葡萄酒怎么样?这是我们特意为你买的
呢……吃饭过程中他一直这样蝶蝶不休地胡扯,他这番话使人切实感到他已掏出自
己割过包皮的鸡巴在朝我们身上撒尿。塔尼亚听得厌烦死了,自从满怀柔情蜜意回
来后他一直不停地自言自语。塔尼亚告诉我,他边脱裤子边唠叨,一泡热呼呼的尿
便源源不断地撒出来,像有人刺穿了他的膀胱。一想到塔尼亚同这个破了膀胱的家
伙一起爬上床我就来气。想想看,一个又穷又憔悴的狗杂种,被子里塞着几部下作
的百老汇剧本,居然朝我心爱的女人身上撒尿,居然叫红酒、要旋转灯具、要在豌
豆汤里放油炸面包块。他脸皮真厚!再想想看,他居然躺在我替他弄好的炉火边,
什么都不干,只是撒尿!老天,你这家伙,你该跪在地下好好谢我才是。难道你没
有看见你屋里有了一个女人?难道你看不出她已厌烦了?你竟然还沙哑着嗓子告诉
我——“好了,我告诉你……有两种方法看待……”去你妈的两种看待事物的方法
!去你妈的多元世界和你的亚洲人的音响效果!别把你的红酒或安如葡萄酒递给我
……把她让给我……她是属于我的。你去坐在喷泉边上好了,让我来嗅紫丁香!弄
出你眼睛里的头皮屑……把那个见鬼的慢板裹在一条法兰绒裤子里!还有别的小乐
章……你那衰弱的膀胱造出来的所有小乐章。你那么自信、那么有心计地朝我微笑
。我把你奉承得忘乎所以了,知道吗?就在我听你说蠢话的问时她正在抚摸我——
只是你没有看见罢了。你以为我乐意受磨难,你说那是我该扮演的角色。好吧。问
问她,她会告诉你我是怎样受磨难的。“你是个癌病人、狂人。”那天她在电话上
这么说。她现在得到这个癌病人和狂人了,不用多久你也会在身上找到疥癣的。她
的血管快炸了,我告诉你,你的话一点意思也没有。无论你唠唠叨叨地说多少也堵
不住漏洞。雷恩先生是怎么说的?“言语即意味着孤独。”昨晚我在桌布上给你留
了几个字,可你却用胳膊盖住了。
他把她用栅栏围起来,好像她是一位圣人身上一块又脏又臭的骨头。若是他有
胆量说一声“占有她”,也许会发生一个奇迹。只要说声“占有她”,我发誓一切
都会圆满解决的,何况我或许不想要她呢。不知他曾想到这一层了没有?或许我会
暂时占有她一会儿,过后再把她还给他,她会变得更好。可是把她用栅栏围起来总
不是办法,你无法把一个人围住,没有人再这样干了……你这可怜的、干瘪的杂种
,你以为我配不上她,以为我会玷污她、亵读她,可你不懂一个被人玷污过的女人
是多么妙不可言,不懂接受别人的精液之后一个女人会更光彩照人!
你以为有一颗充满柔情蜜意的心就足够了。也许对某一个女人是这样的,可你
连心都没有了……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大空尿脖。你在磨利牙齿,扯着嗓门大
叫大嚷,你像条看家狗一样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到处撒尿,她不把你当作一条看家
狗……却把你看成一位诗人。她说,你曾一度是位诗人。现在你又是什么?勇气,
西尔维斯特,勇气!把那个麦克风从裤裆里拿出来,放下后腿,别再四处撒尿。我
说,拿出勇气来,她已经从你身边逃开了。告诉你,她早已被砧污了,所以你还是
把栅栏拆了为好。彬彬有礼地问我咖啡的味儿是否比石灰酸好点儿也没有用,我不
会给吓跑的。把老鼠药放进咖啡里好了,再来点玻璃粉。尿一泡热气腾腾的尿,再
扔几颗豆蔻进去……几个星期以来我一直过着一种群体生活,我不得不同其他人一
道过日子,主要是几个疯疯癫癫的俄国人、一个醉醺醺的荷兰人和一个叫奥尔加的
大块头保加利亚女人。俄国人则主要是指尤金和阿纳托里。
奥尔加几天前才刚刚出院,她在医院里割掉了身上的几根管子,掉了一点儿赘
肉,不过看上去并不像是受了多大的罪,体重仍同一部有驼峰似曲线的火车头差不
多。她大汗淋漓,口中奇臭,仍旧戴着刨花状的切尔克斯假发。她的下巴上生着两
个大疣子,疣子上长出一撮毛来,于是她便干脆留起了小胡子。
奥尔加从医院回家后的第二天便又重操做鞋旧业,早晨六点便在长凳上干开了
,每天做好两双鞋。尤金总抱怨说奥尔加是个负担,实际上却是奥尔加用她每天做
的两双鞋养活尤金和他老婆,奥尔加若是不干活便没有吃的。于是人人都争先恐后
及时把奥尔加拖上床,都争着给她足够的食物来维持下去……每顿饭都是以喝汤开
始的,不论是葱头汤、西红柿汤、菜汤还是别的,这类汤都是一个味道。那味道总
像是洗碟子的抹布扔在里面煮过一样——有点儿酸味、霉味,上面漂着渣子。每顿
饭后我便看到尤金把它藏在柜子里,它就在那儿继续霉变下去,直到下顿饭再端出
来。奶油也藏在柜子里,放了三天以后那味道就像一具尸首上的大脚趾。
煎放坏了的奶油时散发出的气味并不是很开胃的,更何况做饭的房间里根本没
有任何通风设备。我一打开门就觉得恶心,可是尤金一听到我来了便总要打开百叶
窗,扯开像鱼网一样结在一起遮阳光的床单。可怜的尤金!他四下里望望屋里几件
粗笨的家具、肮脏的床单和还盛着脏水的洗脸盆,然后说,“我是一个奴隶!”他
每天都这么说,还不只说一遍,要说十来遍,说完便从墙上摘下吉他唱起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