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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他往,场上混乱一片。
“这样的酒真不如不敬。”刘悠然有点看不过眼,站起来大声提议道:“酒喝千杯只谓少。但咱们这样一个个敬下去,钟县长就是口酒缸,也快灌满了。所以,我提议,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为了钟县长的健康,从现在起,个人行为全部终止,要敬酒就大家一起来。”说着自己先把酒杯高高举起:“下面我们就开始实施新酒令:为感谢钟县长这些年为我们蓝印所做的众多贡献,大家共敬钟县长一杯。来,干了!”
“叮叮当当”一阵响声过后,刘悠然先巡视了本桌的饮酒情况,然后大声说道:“我们这一桌可是全干了。梅处长,带人挨桌检查一下,哪个桌没干,每人罚酒三杯。”
于是,为不使自己受牵连被罚,凡响应刘悠然号召干了酒的,全把矛头对准了本桌没干的,大厅立时有秩序了很多。
“行啊,刘县长,场上气氛调解得恰到好处!出师了,出师了。”王一丁提起刘悠然刚来县里那天饮酒时的窘态,“整个一小学生嘛,一点儿也不会应酬。敬酒就喝,来者不拒,最后把自己搞倒了吧?和现在相比,真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倒喜欢刘县长那时的酒风:正!不掺一点儿假。让人……”
“什么意思?”温齐彪话没说完,就被钟忠笑眯眯地打断了,“你是说刘县长现在喝酒不老实?”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明明就是!罚酒一杯。”
“陷害革命领导干部,罪不容赦。罚一杯怎么行?最少三杯。”
“一杯一杯,我自罚一杯还不行吗?”直到温齐彪主动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众人才“哈哈”一笑,算是放过了他。
因为第二天就要动身,钟忠提出要早点回去休息。于是,大家在刘悠然“祝钟县长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做出更大的成就,为家乡人民争光,为蓝印添彩”的提议声中,全体起立,共同干了一杯,算是为这场宴会画了个圆满的句号。
送钟忠出来,临别握手时,钟忠悄声对刘悠然说:“晚上到你那儿再聊聊,有话对你说。”
再进得大厅,大部分人已经散去,服务员正在收拾桌上的杯盘碗盏。七八个没喝够的,主动凑在一个靠边的桌上喝五吆六。
“大家好好喝,酒不够只管向梅处长要。刘悠然过去与他们打个招呼,径直来到靠近厨房的一个小间。
梅多见他进来,马上将厨师刚刚下好的一碗阳春面端了上来。这是老规距了,自刘悠然赴任当天醉酒之后,只要有大的酒宴,只要梅多在场,她都会照此办理。刘悠然也不客气,三口两口吃完,从梅多手中接过一个黑色塑料袋,笑着向她挥挥手,便匆匆向宿舍走去。
塑料袋里装着两条红山茶香烟。按说这种东西钟忠一定不缺,但一起共事这么久,人家又主动提出要与你聊聊,临别只握握手,似乎有点太不近人情。何况自他们翁婿合好后,钟忠在工作方面与他配合得相当不错。吃面前他把这意思对梅多说了,梅多就为他准备了这个,说这是钟县长最爱的东西之一。
“之二是什么,何不一块送他?”刘悠然笑问。
“那就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儿了,本女子概不过问。”梅多也笑着回道。
钟忠也给刘悠然带了份礼物。
“这本是你来前为自己准备的,想着大干一场的。你一来,只好束之高阁。昨天清理办公桌翻出来,撕碎扔进废纸篓里,想了想,又重新捡起来抄了一份。用,在你;不用,也在你。”把几页写了许多人姓名的纸交到刘悠然手中之前,钟忠先这样表白一番。
这是一份加了简短注释的干部名录。排名第一的是李勇,职务一栏是常务副县长。后面的简短注释写着:忠正梗直有魄力,善用则是一员干将,反之必是冤家。随后是梅多,职务一栏打了两个大大的问号:现职?政府办主任?注释很简洁:红管家。再后则是宋飞扬、李显龙、孟天放等,除了两个乡镇一把手,其余都是各部委办局的副职。在这份名录上,他们都官升一级,成为政府主要部门的掌管者。
“都是些实干家,人品也不错。小毛病当然也都有一些,但总的说来,还算德才兼备。需要说明的是,你可千万不要以为他们都是我的人。不否认,这中间,有与我走得近的,可以说是朋友。但大多数,除了工作关系,没有任何私交。我说得这样大公无私,你可能不信,但时间最终可以证明我说的绝对全是真话。”
“看老钟你说的。”刘悠然见钟忠有些赌咒发誓的意思,忙打断他的话头,“连钟县长你的话都不信,我还能信谁的?虽说咱们一起工作时间不长,可配合得还是相当默契的。这大院里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好,就凭老刘你这几句话,这份东西我就算交对了。”钟忠似乎有些酒意发作,声音慢慢大了起来,“还是那句话,用不用在你。但用不用这些人,结果大不一样。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若想在蓝印出政绩,非用这些人不可!”
最后这句话刘悠然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任何人只要放对位置,都能出政绩。怎么能说非用你那些人不可?”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想是一回事,但用又是另一回事。咱们县的实际情况你清楚,就是我想,也不一定能把他们都推上去。”
“推不上去?”本来一直仰在沙发上的钟忠立起身子,瞪圆了双眼直盯着刘悠然说,“这就看你怎么争取了。以我对王一丁这些年的了解,只要你,我说的是你,而不是别人。只要你据理力争了,他是会卖点面子给你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这个人我知道,在这方面是极其精明的。当然在财政、人事等几个关键岗位上,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虽然钟忠说的都是大实话,但在刘悠然听来,却觉得有些刺耳,特别是什么僧面佛面的,明摆着是说他有吴专员这个后台,是可以有恃无恐的。
“放不放手我不在意,但干不干事我是会在意的。不管是谁,占着茅坑不拉屎,那绝对不行!”刘悠然冷着脸说。
也可能是酒喝多了,酒劲发作的缘故,钟忠对刘悠然的情绪变化一点也没察觉,仍然大着嗓门说道:“老王和老邢那里也一定有一份这样的东西。”他指着刘悠然一直捏在手的那份名录,“不一定写在纸上,但心里一定是早就有的。不过你也不用怕,咱蓝印有个特殊情况,县委书记没兼着人大主任,他王一丁想一手遮天还不大可能。要在别处,县委书记、人大主任一肩挑,这中间回旋的余地就很小。现在,有老温这个老狐狸为你保驾护航,王一丁他们也不可能为所欲为。”
刘悠然正惊讶自己与温齐彪上次的谈话内容怎么全让他知道了,门外却响起温齐彪的声音:“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呀?这么放肆!”
不待刘悠然出迎,温齐彪已笑嗬嗬地推门跨进屋来。
★:三十一
粮食储备库的事部里终于定了下来,除了张家坪被否定,其它三处都顺利通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从冯副部长后一次来蓝印,在招待所对王一丁的当面斥责中,就早已传递出这样的信息。
近千万的工程,这在蓝印本是破天荒的事。早在冯部长第一次下来考察时,几家建筑公司的老总就开始蠢蠢欲动,环宇集团的马大炮还通过省建委原主任郝军汉,把关系拉到了北京。好在冯副部长是当着众多县领导的面拒绝马大炮宴请的,不然他一定又会编出一些和冯部长关系多么多么近多么多么铁的故事来。其实,这也是当今一些民营企业家常犯的通病: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和上层人物套近乎,能扯上点哪怕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更好。只要登过一次领导家的门,或请领导吃过一餐饭,你就听吧,他不把这事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若有一两张与高层领导的合影,他们会尽最大可能地把它放大到不能再大的程度,且一定会悬挂于家中或办公室来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其用意,不言自明。
这次与冯副部长虽没拉上关系,但承建储备库的事马大炮一点也没放松。按他的说法:“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最起码晚上还有月亮。只要舍得孩子,没有套不住的狼。”
这不,部里的方案还没正式下到县里,部基建司一位姓陈的副司长就把电话打到了刘悠然办公室:“招标,一定要向全社会公开招标。这是百年大计,一定要选择那些资信好,有精良施工设备的建筑队伍来做。草台班是绝对不行的。当然县里如果有这样的技术力量,由自己人来建也好,这样对你们地方财政也是个支持嘛。听说你们县有个环宇集团公司,这些年承建过一些比较大的项目,在省里都有些影响。如果真这样,你们倒可以考虑考虑。”
话虽说得委婉,但明摆着是为马大炮揽工程。接着,郝军汉的电话也尾随而至。
以郝军汉的意思,打这电话纯属多余:“书记都同意了,还怕县长顶着不办要知道现在还是共产党执政,是党领导政府,而不是政府领导党!”
马大炮却不依不饶,说:“问题是刘悠然背后有个吴专员。现在的王一丁可不比三个月前的王一丁了,再不敢独断专行。大点的事,都是和刘悠然商量过才办的。为保险起见,还是打一个好。”说着他从手机里调出刘悠然的手机号码,拨通后把手机塞到郝军汉手里,硬要他与刘悠然说几句。
要是一两个月前,还在省建委主任的任上,这样的事,是不用郝军汉亲自出马的,让秘书打个电话便解决问题。这段时间退下来后,碰了些不大不小的软钉子,他也学乖了,一般不再出头揽事,有时却不过人情揽了事,与再小的现任官员打交道,他也要用商量的口气。
“刘县长吗?我老郝呀。”这是郝军汉现在与人通话的常用口吻。“听说在蓝印建粮食储备库的事定了?祝贺……什么,你不是刘县长?那那……”“那”声未完,那边已断了线。
“这怎么可能!”马大炮接过手机,显示屏上号码完全正确,县里给刘悠然配手机的当天就储存进的号码,打过不知多少次了,怎么可能错得了。于是又重拨。
受话者果然不是刘悠然。
“你是谁?怎么拿着刘县长的手机?”马大炮毫不客气地质问对方。
“你是谁?我怎么就不能拿刘县长的手机?”对方比马大炮还凶。
马大炮这下听出来了,“是林秘书吧?好啊,你小子,给我打官腔。”
“哦,是马总、马老板呀!没听出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其实小林早听出是马大炮,只是很厌恶他那种颐指气使的作派,所以有意装糊涂:“什么东西!与政府工作人员讲话口气还这么大,不就一个有点臭钱的个体户吗?”
马大炮这阵心里也有气,“他妈的,平时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的,还到我的酒店里泡小妞,这阵倒给我打起官腔来了。就是条狗,喂熟了,见了主子也得摇摇尾巴。”但气归气,这阵有事求他,还得忍了一肚子的气,好言好语地问他:“刘县长呢?他怎么不接电话?”
“刘县长有事出去了。马总有什么事要我转告吗?”小林说着朝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刘悠然挤挤眼,“如果不方便,就等刘县长回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