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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讲述故事的口气跟她儿子的一模一样,我父亲给我讲汪老师杀掉那个丈夫领导的孩子之后,拖着带血的刀在街上行走,中途停下来吃一只苹果。
她把她讲的惨案的根源归结为幼女的故作天真。
她甚至拒绝了一切同龄男孩子送给幼小的我的礼物。其中有一个母猪存钱罐、一个失去一粒铃铛的拨浪鼓、半架撕烂了的风车。
不是她拒绝了别人给送我的她就会给我买。她从来没有给我买过。
我的父亲得意地说,想想看把你养大真的很便宜,什么玩具都没有给你买过,没买过也就这么长大了。
你不觉得你这个父亲当得真无耻。
我张开嘴大笑,嘲笑我贱价的童年,我的眼泪全掉在我的嘴巴里面,难以下咽。
她不能忍受我用卫生巾,因为她早就绝经了,没赶上用卫生巾的时代,她没有用过她就要反对。我想她哪天痔疮血流成河的时候我给她递上一片,让她用一用,尝尝滋味、过过干瘾,是不是她就会不再反对。
她把草纸裁成窄窄的一垛,对齐,垫在裤子里,用胯夹紧。她坐着,不敢整个屁股全坐完,总是一半屁股挨着凳子坐,坐了一会再换另一半屁股做。坐久了就像得了小儿麻痹症那样疼。草纸一片一片揉练着,滑下来,跑出裤角。当着很多人的面,她一脚踏住。他们以为她脚下踩的是钞票,一掌把她推开。
来了就来了,她走到梨水河里假装游泳,任水冲刷。河水淹没了她的红。
她竟然没有绝育,而且盛产得很,生了两男一女。
她没生孩子以前外出搞采购,曾经跟着一个接生婆睡,想看看同类是怎么生孩子的,接生婆每天都是半夜里被人喊走,她的瞌睡大,每次都错过。
她想了一个方法,把她自己的裤腰带系在她的裤腰带上,打了死结。晚上她起身总会牵扯到她吧。可是每天起床,接生婆已经回到床上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谁的孩子都没有出生。接生的时候肠子打结了,那是性命上的死结,接生婆都解得开,何况裤裆上的死结。她比我都天真不邪。
第三章第17节 不想她们说我胯下之乳
我是在四十四中的初二末期来月经的,很多人都已经来了,她们高度重视,这也是从小就给自己定的位,定的是家庭妇女。天天在厕所里讨论。
有一天我们一伙人躲避做体操,同学吴拦住我,问我来了没有。
看我不解的样子,她马上同情我,帮助我下台。
她又启发我,来了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来了是每个月都来,还有一种是来了一次,后来不详。这两种都算来了,来了就是真正的女人了。
我当时没有来,真惭愧,还不是个女人。我年纪比她小多了,可是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也是有虚荣心的,在零食、零花钱、男朋友、衣服、家境、头发上等等,自然也在月经、胸部、性经验上。
为了冒充一次真正的女人,我选择了来了,但是我的诚实和虚荣作战了半天,也是为了少一些自责,我选择了第二种情况。
我真第一次来月经是溜冰的时候,溜着溜着有点不对劲。脱了溜冰鞋,到厕所里一看,发现自己内裤上有浅浅的血迹,内裤上有个洞,血透过那个洞染到了外面的裤子上去了。外裤上也出现了几个小红点,有指纹那么大。我把上衣脱下来,捆在腰上,刚好露出我最得意的那件黑色紧身衣,别人给我的,我一直没有胆量穿在外面,这次是个好机会。我的乳头鼓鼓的,好像有点不可一世。我只好又驼起了背。祖母最痛恨我穿这件紧身衣,但是这次没借口好说我。因为我原先是穿在里面的,要不是意外,也不会穿到外面来。
回家就随随便便跟母亲说了。我确实是看别人用多了,见怪不怪了,问她要了卫生巾,也没有请教她的使用方法,就到厕所里去换。我表现得过于能干使她很失落,她觉得这件事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她手把手的教我,我在一旁老老实实听着。她竟然没插手。
等我自己有勇气买卫生巾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跟着母亲用的一直是一种很劣质的牌子,有我父亲抽的烟牌子那么劣质。我小学里,班主任喊我帮忙给她去校外买卫生巾,我根本不知道卫生巾是用来干什么的,外面有包装我没仔细看,以为是一种食物,面包之类的。我就拿在手里进了学校,我才二年级,过路人看见了难免要觉得不可思议,我也实在不像早熟的人。给班主任送去了,给她跑了腿,她竟没有挽留我一起吃一点这种食物,也没说谢谢,我心里很不舒服。帮她买的那种牌子是个很老的牌子,畅销至今。
她有时候干脆用卫生纸垫在内裤上。她连月经的几块钱都要节省。想起来我都很心酸。无数个月,血水泡化了卫生纸,在我的胯间的褶皱里结了茧,僵结了我的阴毛。我大腿根子经常擦破皮、渗出血,非常难受。不过我也能忍,想想一个月才几天。偏偏我一直以来月经不调,经常拖延,流量也很少,可能跟没有好的营养和情绪有关。
母亲把我的月经到来的事情汇报给祖母,我祖母在仇视我那件紧身衣的时候就知道一二了。大家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有点恭喜的意思。她们两个在这天里怪异地看着我,好像在议论,真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这个小家伙今天也成了能生儿育女的人了。我有点好笑,生儿育女又不是你们的特长和专利。好像这个世上有种技能最先只有她们两个人怀有一样的,渐渐地被别的女的偷师了去。我受不了她们那种又重视又轻视的态度。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我母亲就可能在床上作为一件要紧事跟我父亲讲了。这让我很难过。我实在不想我的父亲成为知情人。但是又不能避免。我记得有好多次,我父亲在多给我零花钱的时候诡异地说,女孩子没钱在身上总是不方便。有一次干脆说,女孩子要是连个买纸的钱都没有那多悲惨。他知道我要买什么纸啊。我觉得实在他没有必要说出那样的话。真变态。那副故作轻松和开明的嘴脸。他到底想说些什么。他到底想装出什么姿态来。
我一十一中的同学罗,她父亲是个画家,她从小看和接触惯了裸体和器官,她父亲很关注她的月经和性。那是我不堪设想的一种开放而高贵的家庭气氛。难道我父亲企图模仿那种家庭气氛和教养。真滑稽,他也不看看摆在家里的是哪几张脸。
为了中考能考进一十一中,我已经紧张地几个月不肯来月经,因为我的贪玩,重大失误过一次,从梨宾小学流落到四十四中了。我可以流落,但是总要有间隔,不能接二连三地流落,那样的话我的自信心过于受到反驳。
中考过去了,我几乎是瘫痪在床上,我一觉醒来流了好多血,那些血跟往常的血不一样,它们好鲜嫩,好妖艳,翻来覆去的,一张床都抹红了。她刚刚洗完了衣服,又听说还有一床床单要洗,立刻火冒三丈,当场就说了好多莫名其妙歹毒的话,差点动手打我,把我刺激哭了。她又怀疑我得了什么病,把我带到我姑母的医院里,先是一个姑母的同事给我看,说小女孩子不能检查,把我转交给了专治性病的姑母。我姑母喊我揭起裙子、脱掉内裤,在我腹沟处用中指戳了几下,说了句梆硬梆硬的,以后就不再有高见。连窗子和门都没关。
她们总是一边不断地栽培我的羞耻感,又一边不停地损伤我的羞耻心。我顺从她们的暗示,我无法预见我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
可以去看看我的同学,月经来几天就理直气壮地旷课几天,这几天还不碰冷水、吃红糖红枣。我没有,我总是专门喝冷水、上体育课还跳马,为了迎合她,我已经够自虐了。
她指责我穿紧身衣、无袖衣,我有一件衣服,被她收起来好久,还是被我找出来了。因为我实在没什么衣服穿,总要有个换洗的吧。衣服腋下开口太深了,我怕她说我,我自己偷偷缝了小一些,她又指责我别有用心,故意把胸部勒紧。
她对我说,想不通我干嘛穿乳罩,她就从来没穿过,街上那些婊子,没有胸、想造假,最喜欢穿了。我才知道我的内衣经她手洗过的,为什么烂得比内裤还快,失踪得飞快。可见她搓洗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向我母亲哭诉,母亲什么也不说。我想也许是做儿媳妇的实在不好说什么。可是我在母亲的衣柜里找我放错地方的衣服,我竟然找到我不同时期失踪的内衣。
天,母亲竟然是偷盗女儿内衣的贼,还有内裤。她到底要把我逼迫成什么样子,要到总共只有两件,换洗一件的时候还要等另外一件晾干,这样才罢休吗。你可以自己去买啊,我可以赤身裸体让给你啊。
可是她从来没有穿过,她上街都不穿内衣的,两个褐色的乳头抵在外衣上,隐隐若现,跟这种人一起上街,我要面红耳赤。
这样出门总不至于是为了诱人吧,年老色衰使她丧失购买内衣的勇气。
我的母亲没有一回不给我丢人现眼。在幼儿园里,她当着很多孩子的面喝下我吃不完的汤。又不是因为饥饿。很多孩子走过来,他们把剩下的汤端给我,倒在我碗里,一片好心,说是留给你们母女喝。
我成了不知饱足的人,和我一起吃过东西的人都笑话我,一起吃东西,动头的是我,扫尾的也是我,一碗饭我可以吃得颗粒不剩,连掉在桌上地上的我都捡起来放进嘴巴。没盐没油的我照样吃得进去,我可以几天几天不吃东西,但是一旦开始吃无论多少东西我都吃得完,没有把握吃完的东西我就不开口吃。胃里翻滚到喉咙上来的残渣、痰、鼻涕我都咽得下去。食物里有死苍蝇、蚊子我吃得下去,如果是蜘蛛的话还是要犹豫一下再吃,因为怕有毒。
围脸上有污迹、牙齿上有饭粒、眼睛上有眼屎、脚板上有伤口,我从来不告诉他,而是吻他,吻到我嘴巴里去。
在幼儿园里我不知道我从哪里得到一条三层的裙子,可能是捡来的,所有人都簇拥着我,认为我万般美丽,让我扮演公主,让我坐到高处,高处在一个滑滑梯上。每个女孩子都渴望的荣耀,可是我拒绝了,因为我的内裤上有个小拇指可以钻进来的洞。我观察了一下地形,你们刚好可以看见我内裤上的孔。
当我拒绝你们的时候决不是因为我的孤傲,而是因为我的隐痛我的千疮百孔。
我的内衣是薄的、棉布的,不是厚的、海绵的,你要不要拿把尺子来量一量,我没有像你口口声声的婊子那样弄虚作假勾引人。要不是我祖父是个作风正派的人,要不是他早死了,我真的要强行怀疑他是不是跟婊子有染过而使你蒙羞,否则你凭什么深仇大恨,身为老年人痛恨年轻人,身为女人痛恨女人。
我已经这么大了,我只是不想乳房变形、乳头显形,我每次出门都要贴几层透明胶在乳头上面,在胸前的口袋里放上几张又硬又厚的纸片。我需要一只胸罩来拯救我,难道我的身体我的青春就不值钱,就不当一回事,视而不见。
我只是不想她们说我胯下之乳。
第三章第18节 毁于野心,死于野心
她惟独不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