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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容说道:“这很好解决。”
“是的,只需要不敬两个字就够了,因为在场的只有你与陈留王。”
莫雨看着她冷笑说道:“但你了解陈长生,你知道以他的性情根本不会这样做,那怎么办?他最后会被逼着成为他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徐有容说道:“他应该学会这样做,如果他想要成为教宗的话。”
莫雨说道:“如果他根本就不想做教宗呢?”
徐有容安静了会儿,说道:“那我就做圣女好了。”
……
……
离宫里发生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都各处。
教枢处被清洗,这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但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快,依然有些令人吃惊。
更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桉琳大主教失势。
当初白石道人在汶水城被杀,已经让很多人震惊无语,只不过当时别有隐情,无论朝廷还是离宫里的教士对此都保持着沉默,但今夜发生的事情,则是很多人亲眼看见的。
所有人都以为陈长生回到京都后降下的第一道雷霆,震惊之余不禁生出很多感慨。
不愧是前代教宗指定的继承者,不愧是道尊的学生——面对陈长生的清洗,无论教枢处还是桉琳大主教竟然都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局势的表面平静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难以想象手段。
就在人们以为今夜这场大戏将会就此落幕的时候,又一道雷霆在京都的夜空里炸响。
那就是陈长生最后说的那句话。
到此为止?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对国教旧派的清洗就到这里了?
是说商行舟与朝廷对离宫的试探必须就此结束?
还是说……教宗的位置?
……
……
流言传来传去,就像风一样,再加上这数道雷霆,很快便驱散了京都上空的雪云。
满天繁星静静地看着人间,人间也多出了满天繁星。
数千名最虔诚的国教信徒,走出了家门,来到了离宫的前面,跪在了寒冷刺骨的地面上。
他们的手里捧着烛光,看似微弱,数千盏汇在一起,却极为明亮。
安华跪在最前方,脸色比祭服还要更加苍白,上面隐隐可以看见泪痕。
随着信徒越来越多,烛光也越来越多,直至要变成一片光海。
没有苦苦哀求的声音,但气氛却是那样的低落,不时听到哭声。
……
……
当梅川主教死在国教学院之后,京都里生出了很多议论。
那些议论自然对陈长生很不利。
今夜随着这数道雷霆以及离宫前的光海震动整座京都,舆论也迅速地发生着变化。
民众们早已忘了自己晚饭的时候说的话,愤怒地望向枫林后的教枢处、太平道的王府,甚至是皇宫。
这些暂时还没有破土而出的怒火,让居住在那些地方的大人物们生出了极大警惕以及恼怒。
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离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掌握所有的细节。
在离宫里的眼线以及现在已经归朝廷管制的数位天机阁聚星境画师,在这时候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充盈着圣洁光线的大殿里,陈长生站在最高处说的那句话,意思是那样的清楚。
……
……
“掀桌子不干,这又能威胁谁呢?”
天海承武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意味:“难道以为靠那些庸众,便能让道尊让步?”
……
……
“这招以退为进的手段,很是老辣。”
相王揉了揉了自己肚子上的肥肉,满脸愁苦说道:“朝廷总不好直接把这牌坊给拆了吧?”
……
……
对于陈长生的那句话,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是圣人被险恶的时局弄的有些心灰意冷。
对大人物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他用来对抗商行舟与旧派势力的手段罢了。
而无论对此报以嘲讽或是感到头疼,大人物们其实都觉得这个手段很是厉害。
只有徐有容和唐三十六知道,这不是手段。
因为陈长生在说那句话的时候,真是这么想的。
……
……
徐有容说道:“做这些事情有违你的本心,与你的道法抵触,确实有些辛苦。”
陈长生说道:“这些事情我自己都不愿意做,又怎么能够看着你们帮我去做?”
徐有容平静说道:“也许我们就是喜欢做这些事情的人?”
陈长生说道:“没有人生来就喜欢杀人,喜欢争权夺势,喜欢尔虞我诈。”
徐有容淡然说道:“我刚出生的时候,也不喜欢打麻将,但那是因为我不会。”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当然不会,因为不想当教宗,才会是个好教宗。”
徐有容说道:“就像你的师兄,他不想当皇帝,所以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殿外传来唐三十六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先走了。”她对陈长生说道。
陈长生说道:“师兄他是很好亲近的人。”
徐有容说道:“但我并不是。”
陈长生怔住了。
徐有容转身向离宫外走去。
片刻后,她来到了皇城前。
她要去见皇帝。
第1058章 魔鬼的主意()
所有人都期待陈长生能够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包括那些最顽固的旧派主教。
那些苍老的主教看着陈长生的视线有些复杂。
他是商行舟的学生,是梅里砂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人,是毫无争议的西宁一脉,国教正统传人,按道理来说,应该站在他们这边,然而他没有这样做。
他重用凌海之王与司源道人,在汶水城处死了白石道人后,也没有想过安抚旧派一方,而是让户三十二这个风评极为糟糕的新派主教顶替了白石道人的位置。
正是这些事情,让国教旧派生出了强烈的不满,才会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但直至此时,依然没有谁想、或者敢于去想把他从教宗的位置上赶下去。
他们对陈长生依然抱有希望。
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希望陈长生能如何做。
梅川主教的尸体还在殿外的夜色里。
这是徐有容的选择。
陈长生可以顺势而行,但他不会这样做。
因为他自幼修行的道法,让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自欺欺人这种事情。
虽然这可能是成大事者必须具备的素质。
他忽然想到别样红在白帝城里说过的那句话。
二者之间当然有极大差别,但可以做一下类比。
他又想起多年前梅里砂大主教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我刚才在神道上走过的时候,想起那年大朝试之前的事情了。”
陈长生的脸上露出一抹回忆的微笑。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梅里砂大主教对着整个大陆宣告他要成为大朝试首榜首名。
回忆没能继续下去,本来可能走向温情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人群里响起一道寒冷而刻厉的声音。
“结果您杀了他唯一的侄儿!”
大殿里变得异常安静。
陈长生沉默不语。
是的,有人让梅川去国教学院做教谕,就是要让他为难。
无论杀还是不杀,都是一个难字。
所以唐三十六毫不犹豫,转身便去了小楼,准备提剑把梅川杀了。
所以徐有容把梅川杀了。
都是他最亲近的人,最明白他的心意与心情,所以不让他选择,不让他背恶名。
但当时他没有阻止唐三十六,所以,这也是他的选择。
星海之上的归于神国。
肮脏之下的归于尘埃。
“我将承受所有我应承受的罪名。”
陈长生看着人群平静说道。
他没有用温情的回忆以弥合新旧两派之间的裂痕,没有给出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
没有解释,自然也没有解决方案。
他选择平静地承受。
光明殿里一片哗然,惊呼之声不停响起。
教士们的神情不停地变幻着,极为复杂。
有的人很失望,有的人很欣慰,有的人很困惑,有的人很惘然。
陈长生愿意承受所有的罪名。
问题是,星空之下有谁能够给教宗定罪呢?
这不是圣人的自省,而是最冷酷的宣言。
人群里再次响起几声失望至极的叹息声,还有质问声。
陈长生握着神杖,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凌海之王走到台前,取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卷宗,用双手展开,开始宣读。
随着他冷漠至极的声音报出一个又一个人名,大殿里的喧哗声渐渐停息,变得安静起来。
只剩下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
那些脸色苍白、看着便令人厌恶的天裁殿黑执事,从人群里带出了十余名主教。
主持教枢处事务的三位红衣主教之一被当场除去教职。
凌海之王的声音里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最锋利的刀子那般清楚。
他宣读了这位红衣主教的罪状。
这些罪状与今夜没有任何关系,但非常清楚,证据确凿。
那位红衣主教没有做任何反抗,平静地随着那些黑衣执事向殿外走去。
看着他有些萧索的背影,庄之涣等人神情微变。
殿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压抑,终于在某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名已经被拖到殿门处的主教挣扎转身,望着台上厉声喊道:“您是要做一个冷酷的君王吗!”
人们听出来了,这位主教便是最开始质问陈长生的那个人。
陈长生没有回答,手握神杖,静静地站在台上。
庄之涣终于站了出来,平静行礼后说道:“是不是等大主教破关之后再作最后决议?”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他的意思。
教枢处现在由茅秋雨直接管辖。
茅秋雨即将成为当前国教唯一的神圣领域强者。
庄之涣的这句话是提醒,甚至可以理解为威胁。
凌海之王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寒眸里现出一抹毫不遮掩的杀意。
庄之涣神情不变,只是看着陈长生。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桉琳大主教神情凝重说道:“圣人行星海之间,当如临深渊……”
“出自道源赋总览末则。”
陈长生没有让她把这句话说完。
他转身看着她说道:“这段道典说的是敬畏。”
桉琳大主教躬身应道:“是的。”
陈长生对她说道:“这方面,我比你做的好。”
桉琳神情微怔,然后看到了殿外夜色里的几个身影。
今夜梅川主教的遗体能够被运进离宫,便是因为得到了那几个人的帮助。
敬畏究竟是何物?星海?大道?还是亲人或者下属的生命?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叹息说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陈长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先前在石壁后,安华替他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