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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的西偏院的门槛给踏破了,刘云实在磨不过他,再加上这牛膝却是如他父亲所说一般,踏实稳重,这才将他儿子牛膝送来这杏林居。
更巧的是,牛膝头一次办事,就是这杏林居守门的,门外那小厮叫门,他也听见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开门,就听见他惨叫一声,再无声响。
牛膝这性子随他父亲牛花匠一般,朴实敦厚,宽容老实,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如今闻到血腥味,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乱了心智,若不是刘云及时敲门,这牛膝怕是要活活吓死了。
因此,他看见刘云时,神情激动,整个人如同看到了救星,一个救他脱离恐怖血腥世界的救星!
牛膝呜咽了一声,正准备向刘云大吐苦水,倾诉他这一早上的非人遭遇,身上却冷不防挂了个颇有些重的东西,似乎还会呼吸,牛膝好奇扭头看了一眼,正对那小厮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如泉涌,血肉横飞!
当下小脸发白,冷吸一口血腥味,便翻着白眼滚在地上抽搐了。
刘云对眼前这始料未及的变故有些无语,他没想到,好不容易出现在他面前的牛膝竟然是个怕血的!
他再一次深深领悟到“人不可貌相”这一句话的深刻含义。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壮实汉子竟然会晕血?这不是人不可貌相,是什么?
“刘叔,这是怎么了?”鹿鸣听闻门外有声,匆匆赶来,见到的却是两个小厮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他上前一看,其中一个抽搐翻白眼的,貌似还是他这杏林居的守门小厮。
“先别问那么多,吩咐下人将此二人送去西偏院,再去找个大夫来,便是了。”刘云摆摆手,不想再说此事,话题又一转:“快带我去见先生,我有要事相告!”
鹿鸣见他神色严肃,也不再多问,吩咐随行的两个小厮将那二人带下去,自己领着刘云去见先生。
“老奴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先生恕罪。”刘云跪地,平复了心绪,缓缓开口。
隔着纱质床幔,他似乎隐约可见隆起的被子随着平稳呼吸高低起伏,足以证明,床上那人睡得正香。若是可以,他不愿扰人清梦,可一想到跪在雨中的沉香,刘云无奈,只能开口。
等了一会儿,仍然无人回应,刘云眉头皱起,又喊了一声:“先生,老奴刘云有要事相告,还望先生能起身。”
端茶刚到门口处的鹿鸣听他这话,停住了准备跨出的脚步,正想出声告诉他勿扰先生睡眠,又听他说:“四年前,在你身边侍候半个多月的阿丑,你可有印象?你走后,将这杏林苑交给老奴照料。时隔四年,又让老奴卖掉此处,而她母女二人也随奴才一起留在了这里。如今阿丑改名为沉香,是新主子云端云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八日前,你突然出现,命悬一线之际,多亏了她及时请来云小姐,这才就治好了先生身上的病。”
鹿鸣点头,他说的确实不错,当晚先生险些没命,他实在走投无路才冒雨返回涂安寺,去请医术高明的慈安大师,到那儿才发现慈心大师喝得酩酊大醉,早就昏睡一天了。无果只能回杏林苑,却被硕鼠告知,多亏了阿丑请来的云小姐,先生才得以脱离危险。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似乎经历了天堂掉入地狱,地狱又回到天堂的人生起伏,因此,对那晚的事印象深刻。只是,时隔八日,刘云突然提起此事,寓意何在?
“先生,沉香有难,还望先生施以援手!”刘云痛苦出声,对他的漠不关心深感心痛。
第三十六章桥归桥来路归路()
“先生?”等了许久,仍不得答复,刘云耐着性子又喊了一遍。
“此时也不过卯时,天都还未大亮,刘叔还是先回去吧,等先生醒了,我自会将此事告知先生。”鹿鸣不再顿步不前,端着茶水边走边说。
尽管他很想知道阿丑,也就是如今的沉香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会惊动堂堂一府管家前来求见一个客人出面?更何况这个客人还是这杏林苑的前主子。只是先生难得好梦,鹿鸣并不想早早吵醒先生,因此,只得先将沉香的事暂且放置了。
“鹿鸣,你勿要拦我,今日只有先生能救沉香,不管怎样,若是不将此事告知先生,我是不会离开的!”刘云跪地坚持。
昨日云端找他商量,说要将沉香暂且送去杏林居帮着照料几天,借此来补偿先前照顾不周之憾。那时他并未多想,只觉得云端考虑周全,又识大体。
今早再一听说此事,这才发觉有些不对,中秋前夕半夏失踪,到如今依旧杳无音信,半月前连翘冲撞主子,以下犯上,如今被罚在慎德堂面壁思过照理说,此时四宜园才是最缺人的,云端却只字不提增添人手之事,反而调走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沉香,这就有些反常了。
既然沉香不愿,为何非逼其离开自己身边?云端此举到底何意?这矛头直指杏林居,莫非这二人从前有过过节?若真是这样,恐怕也只有既明先生出面才能解决。
只是,现在当事人之一的既明先生是真的熟睡不醒,还是不想理会此事,故意装睡?
“先生”刘云不听,又喊了一声。
鹿鸣闻言,眉头皱了又皱,为他的固执着急,说:“刘管家,我家既明先生早已不是这杏林苑的主子,如今也不过是个避雨的客人,贵府丫鬟受罚,恐怕不该牵扯到一个客人身上,要客人出面解决吧,于情,先生与贵府云小姐素不相识于理,哪有客人插手主人家的家事?由此一来,于情于理,此事都不该来找我家先生!”
话音刚落,刘云大为诧异,不禁挺直身子,想要听的再清晰些。
鹿鸣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稍冷:“刘管家请回吧,此事乃贵府家事,我等身为客人,是不可插手的。”
“可再怎么说,沉香也曾在先生身边侍候过”刘云着重强调此事,希望他能念及往日主仆之情,出手相助。
“刘管家所言不错,可那毕竟已是前尘往事,先生近年来多处置办产业,家宅无数,奴仆千人,数量之多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更何况只是四年前暂住半个月的小小杏林苑了。”鹿鸣打断他的话,态度强硬说道。
鹿鸣的不计情面令刘云大为恼火,毕竟四年前既明先生买下杏林苑,光是布置修缮就花了快一年光景,更别说其中珍宝珠石,奇珍异兽不计其数。这般华丽,既明也不过只在临近年根才住了小半个月。可就算只有小半个月,他刘云、陈皮、沉香母女哪个不是费尽心思,悉心照料他的起居。即使他四人都是既明花钱买的奴仆,伺候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人心换人心,刘云实在不相信,鹿鸣竟然会与他们划清界限,桥归桥路归路!
不过,转念又一想,鹿鸣说的的确不错,既明先生奴仆众多,哪里会记得四年前的旧人?更何况,他们又是主子,自己是奴才,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鹿鸣所说,哪怕杏林苑换了新主子,他们依旧是杏林苑里的奴才,生死赏罚全由新主子云端一人决定,再也不干既明的事了,他既明如今也只是个暂住歇脚的过客,天晴就走。既然是过客,又何必再牵扯到这些事呢?
待刘云想通这些事后,他人已经来到了四宜园外。
轻声叹口气,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角,信步走进园中,雨雾中模糊一个身影,走近定睛一看,沉香果然还跪在门前。
刘云替她撑起半边伞,立在她身旁,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别担心,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次过来,正是来找小姐求情的。”
沉香雨中默默流泪,忽然头顶没有雨落下,抬头一看,却是刘云替她撑伞挡雨,听完他这句话,眼眶又有些热,感动之余,又提醒了刘云一句:“小姐似乎发觉了我们隐瞒的事,此次生气或许就是因为这吧。”
沉香本就谨慎,算得上是最懂云端的,因此,从她那句“在我身边做事,就是我的人”话中,隐约猜到,云端怕是已经察觉到端倪,因而才生气的。既然刘云要进去,还是提醒他,好让他也有个准备。
可惜刘云一心在准备措辞,加之雨滴拍打油纸伞的声音盖过了她的话语声,她的一番提醒并未引起刘云的注意,刘云就这样敲打起了云端闺房的檀木门。
砰
砰砰
砰砰砰
一声无人应,两声还是无人应,三声依旧无人应。
刘云疑惑,转身望向跪在雨中的沉香,她也是一脸疑惑,这就奇怪了,沉香一直跪在门口,云端应该从未出门,一直待在房中的啊,为何敲门无人应?
“小姐,老奴刘云,有事前来,不知小姐可否开门?”
“小姐,老奴知道你在里面,还请小姐开门,让老奴进去说话可好?”
“小姐?”
“刘管家,您别喊了,小姐不在房里。”白芷打开门,怯怯出声。
“哦?小姐不在房里?那她下着雨去了何处?”刘云往屋里张望了一圈,确实没有见到人,急忙问道。
白芷扬了扬手中的纱布,小声答道:“是这样的,西偏院送来两个受伤的奴才,求小姐医治,小姐这才匆匆穿过抱厦去了隔壁的百草园。”
听了她的话,沉香在雨中大声问道:“那你不在小姐身边侍候着,留在四宜园做什么?”
白芷闻声望去,捂嘴惊讶,小姐说的不错,沉香果然还跪在这里,她还以为下着雨,沉香早就回房了呢。
“我正是从那边过来的,回来取纱布的。”冲她扬了扬手中纱布,白芷尽量大声回答:“还有就是特意转达小姐的吩咐。”
“小姐有何吩咐?”刘云皱眉,抢在沉香前头问道。
他皱眉是因为那二人被送至小姐跟前一事,就是怕小姐知道此二人皆是在杏林居出的事,这才特意吩咐下人将人送回他的小院,再去外边请个大夫回来医治的。害怕什么来什么,怎的偏偏就送到了小姐跟前呢?
白芷喊来沉香,递给她一张帕子,这才柔声开口:“小姐特意派我回来,取纱布是其次,传话给两位才是最主要的。小姐说了,让沉香姐姐先回去歇着,不用跪着了,还让奴婢告知刘管家,那位既明先生既已痊愈,还请刘管家尽快将杏林居那两位客人送出府去,咱们杏林苑庙小容不下那尊大佛。”
白芷说完,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点点头,不错,小姐说的就是这些了。
而刘云,沉香二人,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二人对望一眼,果然,此事还是与既明先生有关!
第三十七章谁是谁非谁说谎()
百草园,偏厅,云端猫着腰花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替那个脸受伤的小厮缝好了伤口。
直了直腰,抹了把头上的汗,还来不及歇口气,抬脚又转向另一张床上昏迷不醒的牛膝。
这人云端叹了口气,踢了踢他的床脚:“嘿,醒醒,我知道你在装睡。”
眉头紧皱,眼睫毛扑哧扑哧动的厉害,整张脸挤成一块,全是褶子,嘴巴又抿成一条缝,好似真的昏迷,只是,麻烦下次装昏迷别揪指甲好吗,动作这么大,瞎子都能看出来!
“我没醒”牛膝依然痛苦闭眸,嘴巴却张了一下,随即又想到自己还是“昏迷”的,复又赶紧捂上嘴。
没醒?没醒说话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