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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恋-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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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摇摇头说:

  “我全完了,完了!”

  “不会,不会!您会有三个月看不到她。这就够了。让您有三个月爱她甚于爱我就足够了,您认识我已经有十二年。”

  于是他满怀悲痛地恳求她说:

  “安妮,不要抛弃我!”

  “我能干什么呢?我的朋友。”

  “不要让我孤孤单单的。”

  “我会随时按您的愿望去看您。”

  “不,尽可能地让我呆在这儿。”

  “那您会在她近旁。”

  “也在您近旁。”

  “在她婚前您不该再看到她。”

  “啊,安妮!”

  “或者,至少要少见她。”

  “我今晚能呆在这儿吗?”

  “不,像您目前这种情况不行。您得散散心,去武术俱乐部、剧场,哪儿都行,但是不能留在这儿。”

  “我求求您。”

  “不,奥利维埃,这行不通的。我还有些人来吃饭,他们在这儿出现会使您更激动。”

  “公爵夫人?还有……他?……”

  “是的。”

  “可是昨晚上我和他们是一块儿过的。”

  “您还说呢!您今天为这觉得舒服?”

  “我向您保证会安安静静。”

  “不行,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我现在走吧。”

  “谁这么催您?”

  “我该走走去。”

  “对啦。多走走,一直走到晚上,让您乏得要死,而后躺下。”

  他已经站了起来,说:

  “再见了,安妮。”

  “再见了,亲爱的朋友。我明天午前会去看您。您愿意像从前一样,我中午装成在这儿吃饭,而在一点一刻的时刻和您一块儿午饭吗?”

  “好,我很愿意。您真好!”

  “那是因为我爱您。”

  “我也是,我爱您。”

  “啊,别再提这话头了。”

  “再见,安妮。”

  “再见,亲爱的朋友,明天见。”

  “再见。”

  他亲她的双手,一下又一下,而后吻她的两颊,最后吻了她的唇角。他现在保持了两眼无泪,态度坚决。在出门的时候他抓住了她,将她整个儿搂在怀里,还将嘴唇贴到她的额头上,像是连喝带吸要从她那儿汲尽她给他的全部爱情。

  于是他飞快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到她剩了自己一个人,她让自己坐到一张椅子里抽泣起来。如果安耐特没有突然来找她,她会就这样一直呆到晚上。伯爵夫人为了有时间擦干她的红眼睛,回答她说:

  “我有个小条子要写,我的孩子。你上去,我一会儿就来。”

  一直到黄昏,她都忙着嫁妆那个重大问题。

  公爵夫人和她的侄子以家庭聚会的方式,在纪叶罗阿家进晚餐。

  坐上桌子,还在谈论昨晚的演出。这时管家的进来,抱着三大捧鲜花。

  莫尔特曼夫人吃惊地说:

  “我的天哪,这怎么回事?”

  安耐特叫道:

  “啊!这多好看!谁会送我们这些花呀?”

  她的母亲说:

  “很可能是奥利维埃。”

  他走了后,她想着他。在她看来他显得太阴郁、太悲惨;她对他没有出路的不幸看得太清楚,感受到了这种痛苦极残酷的反冲。她太爱他,太深情,大彻底,在那些凄惨的预感下她的心都压碎了。

  在这三束花里,人们真找到了画家的三张名片。在每张上面分别用铅笔写上了伯爵夫人、公爵夫人和安耐特的名字。

  莫尔特曼夫人问道:

  “他是不是病了,您的朋友贝尔坦?我昨晚上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于是纪叶罗阿夫人说:

  “是的,他有点让我不放心,虽然他自己没有说。”

  她的丈夫接着说:

  “唉!他和我们一样,他老了。他这会儿老得不留情。此外我相信那些单身汉说倒就倒。他们衰败得比别人快。他,说真的,变了很多。”

  伯爵夫人叹息说:

  “唉!是的!”

  法朗达突然停下和安耐特的悄悄话,说:

  “今天早上的《费加罗报》上有一篇东西会叫他很不愉快。”

  任何攻击、任何批评、所有对她的朋友的才华不利的讽喻都使伯爵夫人生气。

  “嗨!”她说,“看重贝尔坦价值的人不会理会这些粗制滥造的粗话。”

  纪叶罗阿吃惊地说;

  “什么?瞧瞧,一篇会叫奥利维埃不愉快的东西,可是我没有看到。在第几版?”

  侯爵告诉他说:

  “在第一版版头,标题是《现代油画》。”

  于是这位参议员不吃惊了:

  “太好了。我没有去读它,因为是关于画的事。”

  大家微笑了,全知道除了政治和农业之外,纪叶罗阿先生是对万事不关心的。

  后来谈话转到别的主题上去了,一直谈到大伙儿进客厅喝咖啡。伯爵夫人没有听,很少答话,总是缠在关心奥利维埃会干什么的想头上。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吃的饭?他这会儿在哪里熬受那无法医治的心病?她现在揪心地懊悔让他走了,一点都没有留他。她猜测他现在是在马路上跑,凄凄惨惨,孤独一人,无所归宿,被痛苦逼得到处跑。

  一直到公爵夫人和她的侄子走以前,伯爵夫人几乎都不说话,受着一种隐隐约约和迷信的害怕的鞭笞。后来她上了床,呆在黑暗里张着眼想念他!

  等她听到房前门铃响时,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她一身发抖坐了起来,听着。在黑夜里第二次又有叮噹叮噹的声音响起来。

  她从床上跳下来,使出全身力气揿响唤醒贴身女仆的电铃。而后一手举着蜡烛跑到了门厅里。

  隔着门她问道:

  “谁在那儿?”

  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说:

  “有封信。”

  “有封信,谁来的?”

  “从一个医生那儿。”

  “哪个医生?”

  “我不知道,这是关于一件事故的。”

  她不再犹豫,打开了门。她对面是一个头戴油帽子的出租马车夫。他手里捏着一封信递给她。她读道:“特急——纪叶罗阿伯爵先生。”

  字迹认不出来。

  “进来,朋友,”她说,“请坐下等等我。”

  在她丈夫门前她的心跳得这样厉害,她都喊不出声来。她用蜡烛台的座子敲木头门板。伯爵睡着了,没有听见。

  于是她忍不住,气呼呼地踢了几脚,这时她听到一个酣睡正浓的声音问道:

  “谁在那儿,几点钟了?”

  她回答说:

  “是我,我给您送来一封马车夫送来的急信,出了事故。”

  他在帐子里结结巴巴地说:

  “您等一下,我正起来。就来。”

  等了一分钟,他穿着睡衣出来了。和他同时,两个佣人也被铃叫醒跑来了。他们惊惶失措,看到餐厅椅子里坐着一个陌生人时目瞪口呆。

  伯爵拿着那封信,在手里翻来翻去,一边低声说:

  “这怎么回事?我猜不出来。”

  她生气地说:

  “那么读呀!”

  他拆开了信封,打开了信纸,惊得叫了一声,用惊惶不定的眼睛看着他的妻子。

  “天哪,说的什么?”她说。

  他的心情这样紧张,结结巴巴勉强才能说清:

  “唉!真不幸!……一件大祸!贝尔坦倒到了车子下面。”

  她喊道:

  “死了!”

  “没有,没有,”他说,“您自己看吧。”

  她从他手里抽出他递给她的纸来,读道:

  先生,刚才发生了一件十分不幸的事。我们的朋友,卓

  越的艺术家奥利维埃·贝尔坦先生倒到了一辆公共马车下,轮子从他身上压过。我还不能正式报告这件事故可能产生的后果,它有可能不严重,同样也可能很快就面临致命的结局。贝尔坦先生请您并请求纪叶罗阿伯爵夫人立即来看他。我希望,先生,伯爵夫人和您,你们能高兴依从我们共同朋友的愿望,他也说不定会在日出之前离世。

  医师 德·里维尔

  伯爵夫人满心焦急,张着大眼,定定地看着丈夫。突然间,受了电击似的,她也像有些女人会在临危之际成为最猛勇的人那样,富有勇气。

  她转过头来,朝她的佣人说:

  “快,我就去穿衣服!”

  贴身女佣问道:

  “夫人要穿什么?”

  “我不在乎。照您的想法办。”

  “雅克,”她接着说,“请在五分钟内备好车!”

  她心乱如麻地回到房间里去时,看到了那个马车夫,他一直等着,于是对他说:

  “您的车在吗?”

  “是的,太太。”

  “那好,我们坐它。”

  后来她朝自己房间跑去。

  疯了似的,她匆匆忙忙这一下那一下,将衣服披上,钩子钩上,搭扣搭上,结上,随随便便地穿好,再对着镜子将头发马马虎虎地拢起拧上,一边另有所思地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惊惶的眼神。

  等到她将大衣披到肩上后,她冲到丈夫的房间前面。他还没有准备好。她拽住他说:

  “走吧,想想,他也许要死。”

  惊惶失措的伯爵也踉踉跄跄地跟着她,在黑洞洞的楼梯上,用脚试探着找梯级以免摔倒。

  这段路不长,静悄悄的。伯爵夫人抖得太厉害,牙齿都格格的响,她从窗外闪过的煤气灯前看到下着雨。人行道很滑,大街上荒凉无人,夜景凄凉。他们到的时候发现画家房子的大门开着,门房的房间里点着灯,但是没有人。

  在楼梯的上面,医生德·里维尔来迎接他们。这是一个花白头发矮矮胖胖,小心多礼的小个子。他对伯爵夫人行了个礼,而后向伯爵伸出了手。

  像是上楼梯将她嗓子里的气全耗完了似的,她气喘嘘嘘地问他:

  “怎样,医师?”

  “唉,夫人,我希望能不像我一开始时想的那样严重。”

  她嚷道:

  “他不会死吧?”

  “不,至少我以为不会……”

  “您保证?”

  “不。我只是说我希望所面对的只是一点儿轻的腹部挫伤而没有内伤。”

  “您说的内伤是什么?”

  “各种撕裂。”

  “您怎么知道他没有?”

  “我假设。”

  “要是他有呢?”

  “噢!那呀,那就严重了。”

  “他会为此丧命?”

  “是的。”

  “很快?”

  “很快。几分钟或者几秒钟。可是,您放心,夫人,我相信他能在十五天以内好。”

  她十分深入小心地听着,想全知道,全明白。

  她接着说:

  “能有什么撕裂?”

  “例如肝撕裂。”

  “这很危险?”

  “是的……”可是要是他现在转重,我会觉得很意外。我们走近去看看。这对他很有好处,因为他急不可待地想见你们。”

  走进房间时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苍白的脑袋放在一个白枕头上。几支蜡烛和壁炉里的火照着他,勾出了他的侧面,突出了阴影;在这张没有血色的脸上,伯爵夫人看到了一对眼睛在看着她走过来。

  她的一切勇气、一切力量和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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